身邊跟著一位高階職業者。
對於夏南來說,薄霧森林外圍的危險程度,其實與河谷鎮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同樣是“吃飯-訓練-睡覺”,兩者相比,不過食物簡陋一些,從燉肉蘑菇湯變成肉乾黑麵包,訓練的場所從郊外樹林換到了哥布林巢穴。
他甚至覺得在睡眠質量方面,此時還更勝一籌。
畢竟身處荒無人煙的野外,自然不會再有酒客扯著嗓門嚷鬧,與樓梯震晃發出的“嘎吱”怪響。
而本應最需要擔心的,那些習慣夜間狩獵的危險魔物,也被野蠻人弗岡毫不收斂的超凡氣息所震懾,不敢靠近。
夏南並沒有因此而過於放鬆警惕。
說到底,自己只是一個踏上冒險者道路不過兩三個月的新人。
任務途中,一些可能現在沒什麼用,但往後卻在極大程度上關乎自身安危的習慣,必須得儘早養成。
例如:守夜和陷阱。
對於後者,哪怕空氣中瀰漫的森冷寒意,讓森林裡最為蠢笨的灰鼠也在生存本能的作用下自覺遠離。
他依然像模像樣的在營地周圍,仔細而謹慎地佈置了許多警戒陷阱。
從離開河谷鎮到現在,一次都沒有被觸發過。
但心裡安穩。
守夜方面……
儘管野蠻人從未同夏南提及過相關的要求,他還是主動和對方劃定了時間分配。
弗岡一如既往的沉默。
不說同意,也不反對。
只是悄無聲息的,從原本徹夜不眠的作息,轉為了上半夜合眼休息,到深夜又定時醒來。
半個晚上的時間,也足以讓夏南恢復白天訓練時消耗的體力。
今天,情況似乎略有不同。
厚密雲層遮掩下的殘月,只稍微綴上樹梢,都沒有爬升到天穹中頂,野蠻人便已經在寒風呼嘯中醒來。
也不如前幾天那樣,用冰晶與霜雪磨礪他那柄黑曜石小斧。
只是靜靜地坐在篝火旁,凝視著手中細鏈。
弗岡當然注意到了來自營地另一邊的視線。
也知曉自己今天晚上的反常表現,引起了那個還算細心的新人注意。
沒有解釋的意思。
感受著金屬扣鏈纏繞指間的冰涼觸感,指腹輕觸,摩挲著上面的墜飾,冰泊般的眼眸略微失神。
霜苔高地,狂暴猛烈的冰雪成為了天然的屏障,將祖祖輩輩生活在那片惡劣地境的人們,與外界隔離開來。
無數年過去,雖偶有追尋自身道路,外出遠行的年輕人,將雪原之外的變化帶回部落。
但霜喉氏族的野蠻人們,依舊遵循著先祖留下的傳統。
將一生中最引以為傲的獵物,以飾品或刺青的方式,儲存下來。
手中這條簡陋卻堅固的項鍊,陪伴自己多年,卻也只是成年之後才戴在身上。
關於殺戮、獵物與戰利品的概念,弗岡最早的記憶,可以追溯到他六歲那年。
一隻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驚慌竄進小屋的“冰原旅鼠”。
具體過程早已模糊。
只清晰地記得,當他將那柄部落戰士贈與的冰刃匕首,刺入旅鼠脊骨時。
對方收張間逐漸失去神采的鼠眸,以及皮毛下痙攣抽搐的肌肉。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感受,也沒有留下任何陰影。
與冰雪搏鬥的戰士,遲早要經歷死亡。
除此之外,弗岡最深刻的回憶。
便也只剩下那天晚上香噴噴的鼠肉湯,以及幫著他熬過那年深冬的鼠皮馬甲了。
然後是十二歲。
已經成為部落裡最強壯的孩童,並初步在族中戰士的引領下,開始實戰訓練的弗岡。
在從訓練場回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了一隻飢腸轆轆的雪蛛。
胸膛偏左,靠近心臟的位置,是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哪怕現在,許多年過去,仍然能夠看到面板表面殘留的疤痕。
而在他身上留下傷痕的那根雪蛛螯肢,也被其劈碎製成了吊墜,眼下正懸掛在鐵鏈最外側。
十六歲,跟隨狩獵隊進入雪原深處的他,與大部隊意外走散,並被一隻剛出生不久的白龍雛崽當成了獵物。
作為五色龍中智力最低下,最為“原始”的一種,甚至連填飽肚子都成為了難題。
只是在飢餓的驅動下,在冰雪中如野獸般與弗岡絞鬥廝殺。
沐浴龍血,他留下了白龍尾骨末端的一節,將其製成了項鍊之上的骨墜。
二十二歲,是一頭幼年百足魔獸。
戰鬥細節已經忘卻,但當時與他並肩作戰,能夠放心將背後交給彼此的那隻冬狼。
此刻已被骨刺釘入胸膛,依舊用它柔和溫暖的絨毛為自己阻擋風霜。
最後是三十九歲。
當弗岡在漫天風雪之中,強頂著足以掃蕩冰峰,引發龐大雪崩的可怖嚎嘯。
提著“巨惡耶提”那對山羊般的盤角,將它的腦袋從脖頸上砍下的時候。
他也終於滿足了最後條件,踏上超凡的道路。
並沒有如曾經計劃好的那樣,在英靈庇佑之下,繼承來自北境、冰霜與自然的偉力,轉職成為晉升路線清晰,能夠恣意釋放野蠻人怒火的【冰冠勇士】。
淪為廢墟的家鄉,親手埋葬的上百具屍體,讓復仇的陰影早已充斥他的內心。
以信仰與死後靈魂為代價,弗岡從【獵殺之神】、【黑血者】“瑪拉”手中,換得了他最急需的力量。
晉升【悼霜縛誓者】,讓誓言的枷鎖束縛內心,藉助冰雪哀慟下的狼靈,搜尋仇敵的蹤跡。
而這也正是他能夠橫跨半個大陸,一直從北境的霜苔高地追到薄霧森林的原因。
扭斷那個畜生的脖子,用纏繞著菌絲的荊棘,填滿項鍊中心弗岡特意為其留出的空位。
他也將在獵殺之神的注視下,完成進階轉職,踏出“傳奇”前的最後一步。
……
夏南坐在篝火邊。
枯枝燃燒下釋放的溫暖,驅散了他體內的最後一絲寒意。
早已習慣,畢竟這兩天練習【牙狩】的時候,也都需要野蠻人的冰霜配合輔助引導。
就算沒有眼前的火焰,他找個地方再練十幾分鍾,體內的熱量便足以將冰寒融化。
夜色深沉,但時間對他來說卻還早。
以夏南此時的身體素質,倘若現在躺下,天還沒亮就已經補完體力自覺醒來,幹什麼都不方便。
於是也就沒有急著休息。
而是從身後的揹包中,取出白天從哥布林巢穴中搜到的小箱子,細品起來。
隨手從中抓出一枚金幣,捏在手上,映著營火,夏南眯眼端詳。
漆黑眼眸中倒映著金燦燦的錢幣,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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