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此,那士子見衙役不讓他帶蛐蛐兒進考場,眼睛都紅了,大聲詰問。
見他這神態,衙役也不慣著,“這位公子,這裡可是學宮,要麼是你,要麼是蛐蛐兒,只能進一個!”
那士子衝兩次,都被攔了下來,實在無法,只得扯著喉嚨叫著場外的僕役,將蛐蛐罐放到地上,自己進場。
可走不過幾步,他旋風般衝了回來,彎腰抱起蛐蛐罐,頭也不回地往場外走去。
過來的僕役都呆住了,“少爺,怎麼出來了,這是去哪兒啊?”
少爺抱著蛐蛐罐,將考籃往僕役手上一塞,“不讓我看著大將軍,哪兒有動筆的心思,今年不考了,明年再來!”
“我了個去!”李步蟾都被嚇著了,這麼任性,回家還有命玩蛐蛐兒麼?
“不當人子!”
“此獠可恨!”
“……”
那個抱蛐蛐任性而去的背影,吸引了一地的羨慕嫉妒恨。
人家可以揮揮衣袖,只帶走一隻蛐蛐,他們不行,還要解衣脫鞋,披頭散髮,遭受衙役的霸凌。
“安化縣進場了!”
一聲高喝,李步蟾所在的隊伍開始前行。
隊伍最前頭的是一名鬢角斑白的考生,他聽從吩咐,放下考籃,解衣脫鞋。
衙役掀開考籃,裡頭放著文房和吃食,考生見衙役拿起東西逐一檢視,顫顫巍巍地不住發抖。
“你抖什麼?”
衙役轉頭,冷聲問道。
考生有些哆嗦,強笑道,“在下身子弱,有些發冷,勞請快些!”
衙役冷冷地看了兩眼,不再搭話,而是更加仔細地檢視考籃內的東西。
饅頭掰開,正常。
筆管擰開,沒有異樣。
硯臺翻看,也沒有問題。
衙役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把手上的硯臺放下,那考生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身子也不抖了。
“不對!”
衙役將硯臺翻了過來,手上感覺不對,似乎輕了一些,背面又似乎太滑了。
仔細一看,他看出了端倪,冷笑兩聲,抽出腰間的快刀,在硯臺上劃了幾下,再用力一撬,四四方方的一塊石板被他撬了下來,伸手一摳,衙役手裡多了一張疊起的紙張,紙張薄如蟬翼,上面寫滿字跡。
衙役看著考生,冷笑不絕,“好啊,夾帶!”
“夾帶”不是動詞,而是名詞。
考場用的夾帶,是用極細的鼠須筆,在薄薄的蟬衣紙上抄寫的,字小如蟻須。
這樣的夾帶,可以縫在衣服夾層或者鞋底,也可以藏在筆管腰帶中,還可以將硯臺和蠟燭挖空藏入。
衙役將手上的紙張向考生甩了甩,“演得不錯,差點被你糊弄過去,等會你去跟府尊老爺演上一演!”
這考生臉上跟膩子刮過一般慘白,渾身抖動,跟篩糠似的,他突然“撲通”跪下,求饒不已。
“諸位差爺,求你們高抬貴手,饒了老朽這次吧!老朽十二歲參加童試,來來回回考了三十多年了,一次府試都沒過,才鬼使神差地幹了這有辱聖人教誨的事情,以後絕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