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張朱票就可想而知,金輪禪院的人肯定是去使錢了,說起使錢,李步蟾能比得過香火旺盛,還兼著借貸的金輪禪院?
劉詩正一拍屁股下的春凳,發出沉悶的掌擊聲,“縣裡若是被那幫禿驢買通了,判得不公,那我們就去府城,不與他們善罷甘休!”
“世叔,府城恐怕也是不成的。”
李步蟾還是搖頭,“那圓通僧的來歷你也知道,到長沙府還是難得很。”
金輪禪院的住持圓通僧不是一個尋常僧人,他原本是長沙開福寺的僧人,幾年前來安化主持金輪禪院,還擔任著安化僧會司的僧會,掌管全縣僧教之事。
僧會司,是朱元璋的手筆。
朱元璋是僧人出身,深悉佛門的厲害。甫一建國,就投入了極大的心力,來管理佛門之事。更是在洪武十四年成立僧錄司,檢束管理佛門。
不但朝廷有善世(正六品)、闡教(從六品)、講經(正八品)、覺義(從八品)。地方上也不松,府有都綱(從九品),州有僧正,縣有僧會。
圓通僧來自長沙開福寺,據說是開福寺順豐法師的高徒,那順豐法師正是長沙府的都綱。
僧會也好,都綱也罷,雖然品級不高,還沒有俸祿,卻大小是個僧官。
無論大小,不管形式,官就是官。
“官”這個字的威力,李步蟾太知道了。
“我就不信,這天下就沒個講理的地方了?”
劉詩正的書生意氣上來了,瞪著李步蟾,大聲說道。
“世叔息怒,說理的地方總是有的,我煌煌大明,總不能讓幾個禿驢給遮蔽了去。”
李步蟾一仰脖子,將一碗茶吃完,抹抹嘴角,“等我從縣衙回來吧,看他們是個什麼章程,再做定論。”
在大明朝,老百姓打官司有一個原則,必須逐級上告,不能越級。
鄉間有糾紛了,首先要找里老進行調解,只有里老調解不成,才允許告到縣衙。
只有縣衙判了,對縣衙的判決不服,才能告到府衙,不行再告到布政使司,最後再告到京狀。
這倒也有它的道理,總不能因為一隻雞一條狗的事兒,一竿子捅到上頭,那上頭就只剩雞飛狗跳了。
但金輪禪院是寺廟,不在世俗,沒有里老。
《大明律》說得很清楚,“若犯奸盜非為,但與軍民相涉……在外即聽有司斷理。”
寺廟與世俗民眾之間,若是發生了爭端,寺廟可以直接告到縣衙,讓縣衙來審理裁決。
這就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程式漏洞,若是李步蟾要告金輪禪院,則必須逐級上告,需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而金輪禪院要告李步蟾,卻是可以當即申訴,立刻受審。
圓通作為僧會,熟知門道,他就盯住了這個漏洞,猛然發力,打了李步蟾一個措手不及。
而李步蟾想要還手,可是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