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步蟾那小小的身子出門,石安之的眼裡既是溫暖,又是複雜。
在城南書院,柳安如就問他,李步蟾是不是他的弟子,他否認了。
其實,路上李步蟾就含蓄地跟他提出來過,但他給岔過去了,他不是不想收這個弟子,這樣聰穎的小童,有誰不喜愛呢?
不過,現如今大明的師生關係,與其說是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不如說是官場上守望相助的盟友。
李步蟾積累既厚,又舉一反三,文章是水到渠成之事,老師的作用有限。
至於在官場上守望相助,他石安之二十年來,官越做越小,都已經降無可降了,還能守望個啥,相助個甚?
自己真做了他的業師,那就真是誤人子弟了。
索性,這童子比他的孫子也大不了幾歲,現在孫子不在身邊,有這麼個小童在身邊逗趣,不去往裡面參雜那些汙穢,不是更舒服麼?
過不多時,李步蟾上得樓來,客棧夥計提著食盒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縱然李步蟾步子小小的,他也笑吟吟地跟著,不敢說走到前頭。
夥計把食盒開啟,往外取出三熱二涼五個菜,又給李步蟾的碗裡倒上一碗蜂蜜水,欠身笑道,“二位貴客慢用!”
待夥計退了出去,李步蟾把門帶上,石安之迫不及待地拍開了泥封,未等李步蟾轉身,一股淳厚香甜的酒味,就填滿了整個房間。
“嘖……哈!”
石安之捧著酒碗,先放到鼻子下面深深地聞了一下,再淺淺地抿了一口,閉著眼睛回味片刻之後,滿足地哈出來一口酒氣。
他端著酒碗跟李步蟾的蜂蜜水碰了一下,沒說多話,蹦出倆字兒,“好酒!”
石安之又喝了一口之後,夾了一塊子火醅魚,又蹦出來四個字兒,“好貴的酒!”
他的這個做派,把李步蟾都給逗樂了,捧著自己的蜂蜜水滋了一口,“我這也是好貴的蜂蜜水!”
“咳咳!”石安之差點嗆著,“從袁術那裡論的話,倒也是!”
從張騫從西域帶回葡萄之後,“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貴族生活的標配。
東漢末年,孟達之父孟佗用一斛葡萄酒賄賂宦官張讓,張讓大喜之下,就讓孟佗獲得了涼州刺史一職,可見葡萄酒之昂貴。
到了大明,葡萄酒當然不像漢朝那般珍稀,但也還是價格高企,絕非一般人喝得起的。
見石安之喝得高興,李步蟾也有滿足感,這次承石安之的人情太大了,他無以回報,正好今日吉王府雪中送炭,他就伺候一頓酒菜,讓老人樂呵一次。
“你小子別看歲數小,買東西的眼光還真不賴。”石安之美滋滋地喝酒吃菜,“酒買得好,那面鏡子買得也不錯。”
“鏡子?”
蔣桂枝一直在用李步蟾母親留下的銅鏡,那銅鏡本就粗糙,這些年又沒打磨,人影照上去已經模糊了,所以李步蟾特意給蔣桂枝帶了一面銅鏡。
李步蟾撇撇嘴,很是不滿,“買了一堆東西,就屬這面鏡子最貴,巴掌大的鏡子,非要我一兩八錢銀子,還說是什麼吳鏡!”
“你小子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