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便如你所說!”
果然,盧藏甩甩衣袖,懶得多說了。
今日為的是儘快體面了結事端,而非討價還價,三百兩銀子,對於李步蟾來說是一筆鉅款,對於盧藏來說,又算得什麼了?
再說,想在嶽麓山上,挾銀而歸,有那麼容易的事情麼?
“剛才上山之時,想必李生已經看到了,在清風峽中新建之亭,名為紅葉亭。”
盧藏大聲道,“這第一題,便是以紅葉亭作文,作一篇亭記。”
作一篇《紅葉亭記》?
盧藏的話一出,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
亭臺樓閣,文人之勝。
見諸勝景,則以文記之。
亭有《醉翁亭記》,臺有《凌虛臺記》,樓有《岳陽樓記》,閣有《滕王閣序》,燦若明星,垂照千古。
不過,相較於臺、樓、閣,亭記尤難。
亭極小,而必須以小見大。
亭極簡,而必須以簡見繁。
亭極淺,而必須以淺見深。
亭極凡,而必須以凡見不凡。
不經滄桑,不經捶打,沒有閱歷,沒有哲思,是寫不來亭記的。
自古名篇,冷泉亭、醉翁亭、喜雨亭、豐樂亭、放鶴亭、醒心亭、滄浪亭,哪篇不是宦海沉浮客,寫在江湖夜雨十年燈之下?
十二歲的少年,從故紙中尋章雕句,作一篇八股文,或許可以,要寫一篇深沉雋永的古文,還是亭記,確實太難了。
盧藏讓僕役在書桌上點上一支香,笑問李步蟾,“臺上連個座都沒有,不敢勞人久候,咱們就以一炷香為限,如何?”
“一炷香?”
李步蟾看了看臺下,一雙雙的眼睛,有的戲謔,有的鄙夷,有的憤怒,有的無謂,也有關切的,那是同行上山的兩位老人。
他沒有在人群中看到嶽麓山下居住的蔡叔衡,也不知下次他還敢不敢為自己廩保。
李步蟾走到書桌前頭,一伸手,將香掐滅,笑道,“區區一篇亭記,何須如此麻煩!”
他也懶得磨墨,抬手招過來一個僕役,“我讀,你記,可否?”
僕役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盧藏,見盧藏微微頷首,他才鋪紙磨墨。
一股磨香盪漾,李步蟾負著雙手,站在原地,朗聲吟誦。
“萬山輻湊,一水碧瀠,雉堞雲羅,鱗原星布者,長沙也。城西北隅,雲峰聳碧,白鶴澄空,丹溪倒影者,嶽麓也。
緣是數里,穿綠蔭,拂白石,禪房乍轉,畫檻微通,石碧一方,清風三面者,紅葉亭也。
做亭者誰?嶽麓書院也。
翠蘿紅楓,羅列於軒前;三墳五典,吟誦於溪畔。書院之意,得之半山,而志以亭也。”
李步蟾信口成誦,驚落一地眼球。
“噝!”
“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