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迎秋接過話,“圓通,知道我們是打哪裡來的麼?”
不待圓通僧回答,顧迎秋接著道,“我們一行,是打新化縣來的,上坐的這位,就是我們新化縣的胡典史!”
新化縣的官來審安化縣的案?
德邦僧等僧眾有些迷糊,圓通僧卻是咯噔一下,一直雲淡風輕的臉上,也是有些色變了。
安化縣與新化縣,看似跨縣,實則跨府。
能夠推動跨府審理的能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控制範疇。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你有多了不起!”
顧迎秋言語生硬,“湖廣十六府,不知多少僧道,能驚動欽差的,又有幾個?”
欽差?
圓通僧這下是真正色變了,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僧眾,更是雙腿發軟,跟篩糠似的。
“呼哧呼哧!”
大殿內沉寂如淵,粗重的呼吸聲如同風箱一般,分外壓抑。
“……事情就是這樣。”
顧迎秋簡略地把事情一說,“說吧,金輪禪院到底是不是李氏的墳寺?寺旁墳塋,是不是李氏的祖墳?”
圓通僧默然。
顧迎秋不得回應,接著問道,“金輪禪院曾有一塊石碑,記載當年李氏遠赴衡嶽,迎來輪缽法師之事,那塊石碑還在否?”
殿內沉寂,圓通僧依舊默然。
“不錯,果然了不起,都這節骨眼上了,還存著僥倖負隅頑抗。”
顧迎秋見圓通僧修了閉口禪,不由得有些動氣,向胡青陽諫言道,“少府,要不然讓人搜上一搜,那塊石碑不是米麵,說不準就藏在哪個角落?”
聽了他的話,德邦僧雙目怒視,圓通僧卻依舊不言不語,如同頑石。
看住持這般沉得住氣,僧眾也不似開始那般慌張了,呼吸聲柔和了不少。
“好和尚,這趟沒白來,長見識了!”
胡青陽眼睛一睜,騰地站了起來,“老顧,傳話下去,寶慶府查案,封寺!”
他盯著圓通僧,眼中威芒四溢,每一個字都透著兵戈之氣,“那塊石碑一日不見,墳寺之事一日不明,一人不得上山,一人不得出寺!”
胡青陽大袖“啪啪”甩了幾下,昂然出門,顧迎秋走到殿外,大聲發號施令,“應查案一眾人等所需,你們先去後廚,將寺院所有的糧食充公……”
“行了,胡少府,不必興師動眾了!”
圓通僧廢然長嘆,終於開口。
他之所以緘默不語,不過是想賭一把。
這隊新化的官吏,看似來勢洶洶,但說到底不過是過路的神仙,應該不會把事情做絕。
他們來去匆匆,只要挺過這幾天,終歸還是長沙府的事。
而胡青陽出手狠辣,泰山壓頂不留餘地,顯然是挺不過去了。
“一念中一剎那,經九百生滅。”
太陽從東邊射來,穿過殿堂,將圓通僧的身影扯得老長,瘦如黃花。
天地之間十分春色,他佔了九分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