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你個王改齋,感情你這個“改”字,就是改了臭豆乾之秘方,虧得我還贊你聞過則喜,欲寡未能,今日方知交友不慎,誤矣!誤矣!”
人群中有人痛心疾首,叫著王思名號打趣,這是王思的好友,正德三年的狀元,高陵呂柟呂仲木。
笑罵聲中,人群漸行漸遠。
慷慨之氣,直衝鬥牛。
送行的官員,如同一塊巨大的礁石,往來盧溝橋的人群,遠遠地就屏息避開,不敢有絲毫怠慢衝撞之處。
待這群人相擁離去,人流方才恢復正常,又是一派熙熙攘攘的市井煙火。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牽馬自橋頭下來,眯著眼睛看著遠去的人群,若有所思。
一個健僕牽著一匹驛馬,恭謹地站在他的身後,兩人就是這麼簡單地站著,卻恍若軍陣,自有一股森嚴之氣。
過了半晌,老人眼睛一睜,凜冽如鐵,鋒利如刀,“走吧,直接去武定侯府!”
***
阜成門內路南,錦什坊街。
武定侯府。
大明在洪武朝封侯者六十又八人,得善終者不足二十人。
其中便有武定侯郭英。
郭英是朱元璋的親信鄉黨不說,還是他的小舅子,他的姐姐郭寧妃在朱元璋面前還有幾分薄面,雖然後來牽扯到了藍玉案,卻僥倖留得一條小命。
之後,他嚐到了與皇室聯姻的甜頭,開始花樣疊加,把女兒嫁給遼王,把孫女嫁給仁宗,家裡男丁又尚了公主,將武定侯這隻金飯碗捧得穩穩當當。
百餘年過去,武定侯已經傳到了第六代的郭勳,武定侯府也是越來越寬廣幽深。
侯府的後花園,疏朗空闊,洗淨廊廟繁華,一如隱幽山林。
郭勳引著幾人,遊於園內,所過之處,編柴為門,伐木為亭,流水為瀑,堆石為山。
尤其是那堆山之石,黑質白理,高逾尋丈,峰巒窟穴,頗有自然之致。
以太湖石壘堆為山,是巨室尋常之舉,但如眼前這般,能以太湖石築起奇峰陰洞,佔據名島鑿峭嵌空,實在少見。
郭勳摺扇輕搖,向幾位客人介紹園中景緻。
能讓他親自陪同,這幾人自然非同尋常,一位是剛從翰林院侍講學士升任禮部右侍郎的方獻夫,與他同行的還有兩人,是張璁與桂萼。
這兩人在嘉靖元年被貶謫至南京,直到月前,才被重召回京,這兩人剛剛回京,就被任為正五品的翰林院學士。
郭勳邊走邊說,“此中之石,來自太湖中之洞庭西山,京中難得,便有人湯院石代之。”
他呵呵輕笑,“湯院石也不是不行,脆而易琢,粗而滋水,窟宅、峰巒、礧磈之奇,不可名狀。然與太湖石相比,畢竟遜了一籌。
我府中之石,百年有餘,石紋如新,而湯院之石,不過十年,就可見苔滋草生,薈蔚其上,其石非石矣!”
方獻夫和桂萼兩人目不轉睛,連聲讚歎。
桂萼的豔羨之色溢於言表,“侯爺這花園,真是蓬萊閬苑。”
“啪!”郭勳一合折扇,甚是有些不以為然,“蓬萊閬苑我是沒有去過,不過,那邊能有這般景緻?”
桂萼一噎,將後話吞進腹中,一旁的張璁卻是冷然一笑,默然不語。
太湖石好,傻子都知道,但那是錢堆出來的。一塊太湖石,巨而佳者價值千金,小而劣者也不下數十金,最愛石者莫過於宋徽宗,而今宋徽宗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