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破題,必如弈者爭先,一著佔勢,則通盤皆活,一著不慎,則滿盤皆輸。要能夠尊題而不粘題,要能夠以小見大,要能夠暗埋伏筆,為\"承題\"\"起講\"留有餘地,還要能夠聲律鏗鏘,透過修辭增強氣勢……”
“此次制藝,破題甚為巧妙,而且承題四句也接得不錯,補充破題未盡之意,今次之三段,與前次之四段相比較,更為簡潔有力……”
“……”
在縣衙後衙的一個午後,李步蟾端坐在石安之的書房之中,聆聽著石安之的講授。
今年立夏之後,他已經開始八股文的練習,由石安之出題,每日一篇。
這幾個月以來,石安之看的,主要是他的破題。
大明科舉有三重,不管幾場考試最重首場,不管幾道試題最重首篇,不管哪篇文章最重首句的破題。
在考場上,如果說一篇文章十分,破題的這一兩句,要佔去五分不止。
甚至不少考官,往往就看了一句破題,就決定了取中與否。
這也正常,畢竟一屆考生動則兩三千份試卷,要在短時間內審閱完畢,哪有那麼多的精力字字品讀?
只有破題破得精妙,讓人眼前一亮,考官才有將這篇文章看完的興趣,若是破題都破不好,後面再是花團錦簇,也是打落凡塵的命。
所以大明儒林,對於破題的研究最深,十分功夫,倒有五六分在破題上。
在考試之前,會下功夫準備若干破題。
適用範圍廣的,叫作“馬籠頭”,意思是處處可用。
適用某一型別的,叫作“舞單槍”,意思是特殊場合一跳而上。
還會準備一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萬金油段落,叫作“壽星頭”,意思是長而無用。
還有一類叫“救命索”,其中例用“存乎”、“謂之”、“此之謂”、“有見乎”、“無見乎”等等,在腦子沒詞之時,就把這類東西寫上去,不論與題是否相契,先對付過去再說。
這樣的絕招秘籍,都是家族師徒之間口傳心授,篇篇相襲的,一般人絕對不告訴他。
李步蟾也是得了毛伯溫與石安之兩家獨門秘籍,才開了眼界。
說起來,在拜師當日,毛伯溫說起廬陵,“一門三進士,隔河兩宰相,五里三狀元,十里九佈政,九子十知州”,他們能夠組團中舉,根源就在這裡了。
“我們常說“子曰詩云”,現在以“子曰”為題,你來破一破!”
石安之評點完李步蟾的文章,再度出題,來鍛鍊李步蟾的破題技巧。
三百六十行,無論哪行,說到底就是賣油翁的那句話,手熟。
每一個學霸,其實都是題海堆出來的。
“子曰……”
李步蟾沉吟不語,石安之這個題目出得刁,翻開《論語》,處處都是“子曰”,越是這樣大而化之的東西,越是難以措手。
“你回去再琢磨,我再給你……”
見李步蟾有些為難,石安之公務繁忙,不能在此空耗,就準備讓他回去慢慢尋思。
不曾想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李步蟾眼睛一亮,“有了!”
“哦?”石安之的屁股又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