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矇矇亮,硯硯便已起身。
青禾早已候在門外,見她出來,低聲道:“小姐,馬車已備好了。”
她嗯了一聲,去看了看兩個孩子。
屋內,歲歲和暖暖還睡得香甜,小臉埋在軟枕裡,呼吸均勻。汪嬤嬤聽到動靜,披著外衣走出來,輕聲問:“小姐要出門了?”
硯硯點頭,溫聲道:“嬤嬤,兩個孩子就拜託您了。”
汪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裡滿是慈愛,“有老奴在,小姐放心。”
剛出西跨院,迎面便撞上步履匆匆的施明淵。
他一身利落的騎裝,腰間掛著馬鞭,顯然要出遠門。
“硯硯。”施明淵站定,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她,“我要去趟通州,有批貨卡在半路了,得親自去看看。”
硯硯接過一看,竟是清一色一萬兩一張的銀票,數了數,足足十張。
她知道兄長財大氣粗,可這也太多了。
施明淵笑了笑:“老祖宗五張,我五張。要經營鋪子,沒本錢可不行。”說著,又塞給她一袋碎銀子,“零花用。”
硯硯心頭微暖,還沒來得及跟兄長道聲謝,施明淵已擺擺手,大步流星地朝馬廄走了去。
路過老祖宗的屋舍時,院內靜悄悄的,只有晨起的雀兒在枝頭輕啼。
想來老人家還未起身,硯硯便未打擾,徑直朝府門走去。
府門前停著一輛青帷馬車,趕車的是施明淵的貼身小廝常安,見了硯硯,利落地行禮:“大小姐,請上車。”
馬車緩緩駛出施府,穿過清晨尚顯寂靜的街道,朝城北而去。
那間藥鋪名叫“濟世堂”,是施鴻業在她離京前開設的。
如今施家生意越做越大,施鴻業便想博個“善人”的名聲,特意在城北貧民區開了幾間這樣的藥鋪,美其名曰“接濟窮人”。
再僱些說書人在茶樓酒肆大肆宣揚,吹捧施老爺“仁心仁術”,既買了個心安,又想名利雙收。
可實際上呢?
給的藥材全是廉價劣質的次品。
發黴的當歸、蟲蛀的黃芪、摻了麥麩的茯苓……莫說治病,怕是連尋常的頭疼腦熱都治不好。
硯硯指尖輕輕敲著車窗,眼底一片冷意。
馬車在距離濟世堂不遠處停下。
掀開車簾,只見藥鋪門前排著長隊,擠滿了衣衫襤褸的百姓。
他們面色蠟黃,眼神呆滯,不少人佝僂著背,像是久病纏身。
濟世堂門口,一個胖乎乎的掌櫃正滿臉堆笑地給眾人發藥。
硯硯記得這人姓劉,是施鴻業的心腹。
劉掌櫃身旁支著一口大鍋,鍋裡熬著黑褐色的藥湯,正騰騰地冒著熱氣,每來一人,夥計便舀一勺遞過去,嘴裡還喊著:“施老爺心善,免費贈藥!都來領啊!”
藥味飄過來,硯硯鼻尖微動,是麻黃湯的底子,加了甘草和桂枝,專治風寒的。
可這些人既無咳嗽,也無人怕冷,哪裡像得了風寒?
隊伍裡有拄拐的老者,有抱著孩子的婦人,甚至還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可個個走路虛浮,領完藥後連那句道謝都說得有氣無力。
“大小姐,不對勁。”青禾低聲道。
“哦?”硯硯側目,“哪裡不對?”
“那藥湯是治風寒的,可這些人根本沒有風寒之症,反而像是……中了毒。”青禾蹙眉。
硯硯唇角微勾,這丫頭,果然敏銳。
“下去看看。”
主僕二人下了馬車,藥味更加濃烈了些,硯硯來到街角處站定,冷眼看著這些人端著藥碗,心滿意足地離開。
青禾趁一個領完藥的年輕人轉身時,一把拉住他:“這位大哥,你們每日都來領藥?”
那年輕人眼神渙散,反應遲鈍,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啊……是、是啊……劉掌櫃說……連喝七日……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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