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大哥從茶壺裡倒出溫水,將藥丸就著水送進了暖暖嘴裡。
暖暖吃了藥,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緩緩在她懷中睡了過去。
可孩子的衣裳還溼漉漉的,硯硯餘光瞥見一旁擺著幾件細棉裡衣,她將阿寧放在軟枕中,拿起一看,竟是件大小正合適的童裝。
而就在她剛剛拿起衣裳的瞬間,眼前突然再次閃過一副奇怪的畫面。
畫面裡,施明淵站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良叔吩咐,“吃穿用度都要備齊,再添些小兒用藥,硯硯用的上。”
良叔躬身稱是,手裡捧著張長長的清單。
很快的,畫面再一次戛然而止,硯硯的太陽穴如她預想的一般,傳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這次她早有心裡準備,緊緊抿著唇沒吭聲,只低下頭開始給女兒換衣裳。
這畫面,難道真的是別人的記憶?
可她怎麼會莫名其妙地,突然看到別人的記憶?
她想起畫面第一次出現時,她正拿著謝川官服上的紐扣,這次出現時,她拿著大哥準備的衣裳。
莫非是在觸控到別人的物品時,記憶碎片就會出現?
給阿寧換好衣裳後,硯硯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件細棉裡衣上。
她要試一試,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當她再次伸出手去,觸碰到衣料的時候,奇怪的畫面卻並沒有再次出現。
怎麼回事?
她不甘心地再次撫過軟枕、錦被、車簾,可腦海裡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
硯硯一頭霧水,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眉頭緊緊鎖著。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有,而同樣的東西,在觸碰第二次時也沒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因為畫面中大哥準備的衣裳,就是方才她給阿寧換上的這件,一模一樣。
只是這記憶零零散散的,只能持續幾個呼吸的時間。
她將掌心緩緩收攏,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她死過一次?
身後傳來大哥對歲歲說話的聲音,“慢些吃,沒人和你搶。”
硯硯思緒被打斷,扭頭看去。
歲歲正捧著糕點,大口大口吃得急切,大哥拿著帕子,動作生疏卻耐心地給孩子擦手,連袖口沾了糕屑也渾不在意。
她無聲嘆息。
想起施家尚未成為醫藥皇商時,幼時她發熱,大哥連夜揹著她去醫館,挨家挨戶地敲門。
想起及笄禮上,大哥親手給她簪上的明珠釵。
也想起離家那日,他摔碎茶盞說,“就當父親沒有你這個女兒。”
鼻尖突然狠狠發酸,她慌忙側過身,假裝整理阿寧的衣領,不願被大哥瞧見她險些失控的眼淚。
到頭來,還是曾經恨極了的大哥救了她們。
硯硯揉了揉鼻尖,餘光瞥見大哥正給歲歲解溼衣上的紐扣。
“你叫什麼名字?”
歲歲嘴裡塞著糕點,說起話來含糊不清,“我以前叫謝歲歲,但現在不叫這個名字了。”
“哦?那你現在叫什麼?”
“我要姓施,孃親答應過我了,我叫施歲歲。”
施明淵哈哈大笑,將孩子貼身的裡衣脫下來,又拿起乾燥的衣裳套了上去,“姓施好、姓施好。”
待歲歲吃飽,也服下一顆玉露丸,沉沉睡去後,車廂內就只剩兄妹二人相對無言。
謝家莊距離京城很遠,坐馬車至少需要三個時辰,施硯硯貼著炭火盆,溼漉漉的衣裳慢慢被烘乾,她也終於覺得好受了點。
施明淵給她斟了杯熱茶推過去,心口像被人掰碎了揉爛了一般的疼,“謝安這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還有你。”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妹妹,“要不是我事先用假死藥調換了砒霜,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和兩個孩子已經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