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叔……”
硯硯喉頭哽咽,聲音微弱得幾乎快要聽不清。
施良重重嘆息一聲,眼底滿是心疼。
這可是他們施家嫡親的大小姐,是老爺曾經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掌上明珠,如今卻滿身泥濘,像個討飯的乞兒。
他連忙將雨傘往前探去,將母子三人擋在傘下,“大小姐,大少爺已在此處守了兩個日夜了,您…去看看吧。”
硯硯指尖一顫,下意識攥緊了歲歲的小手。
大哥?
那個曾指著她罵“出了這個門就永遠別回來”的大哥,是如何找到她的?竟然還在亂葬崗守了她兩天兩夜?
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混著泥水砸在地上。
可她如今這副模樣,一無所有,遭人背棄,被夫君親手灌毒,拋屍荒野,哪還有臉見施家的人?
“良叔,”她啞著嗓子別過臉,“我就不去了,雨大,您勸大哥快些回去吧。”
“大小姐!”施良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枯瘦的手指顯得格外有力,“您要帶著小小姐和小少爺去哪?這荒郊野嶺的,孩子受得住嗎?”
暖暖又在她懷裡抖了抖,小臉已經沒了血色。
硯硯心頭一酸,良叔說得沒錯,她能帶兩個孩子去哪?
去敲敲周嬸的門,看她會不會收留自己?
她輕舒一口氣,才要說話,馬車的車簾卻突然被人掀起。
“由著性子離家的是你,由著性子嫁人的也是你。”一道冷冽的嗓音穿透雨幕砸過來,“現在當娘了,還這麼任性?”
施明淵站在車轅上,並未撐傘,身姿卻異常挺拔。
硯硯凝目看過去,見兄長眉眼凌厲,和記憶中分毫不差,只是眼下多了兩片青黑,像是許久未眠。
沒等硯硯反應,他忽然跳下車,頂著瓢潑大雨大步走來,一把從她懷裡抱走暖暖,又單手拎起了歲歲的後領。
“你要走就走。”施明淵轉身就往馬車去,“孩子我帶回去,免得跟著你吃苦。”
“孃親——!”暖暖突然哭喊起來,小手拼命朝她伸著。
歲歲使勁掙扎,卻被施明淵直接丟進了車廂,竹簾“啪”的一聲落下,隔斷了兩個孩子的哭聲。
雨水繞過油紙傘傾斜地打過來,硯硯站在原地,記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她想起父親偏心繼母的樣子,想起繼妹“不小心”打翻在她手上的熱茶,想起大哥當年那句絕情的“滾”。
可暖暖的哭聲像刀子似的,一下下剜著她的心。
竹簾突然又掀開。
施明淵冷臉拿著一件乾燥的斗篷,“還不上車?孩子著涼了。”
暖暖的抽泣聲從車裡飄出來,“我要孃親……”
硯硯閉了閉眼,終是邁步走向馬車。
馬車裡暖意撲面,還燃著幾盆炭火,中間案几上擺著幾樣精細的點心,絲絲地冒著熱氣。
硯硯剛坐穩,暖暖就撲進她懷裡,小臉紅彤彤的。
另一邊的歲歲正緊緊盯著桌上的芙蓉糕,嚥了咽口水,卻沒伸手。
她知道,兒子一定餓壞了。
施明淵拿起一塊給小孩子遞了過去,“吃吧。”
歲歲卻抬頭看向孃親,見硯硯微微點頭,才伸手接過了糕點。
可小傢伙剛要把點心往嘴裡送,突然頓了頓,轉手想要遞給妹妹。
“你吃你的。”施明淵又拿起一塊雪梨膏遞給暖暖,“還有很多。”
暖暖卻蔫蔫地搖了搖頭不肯接,硯硯低頭看去,發現女兒的小臉正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她心裡一緊,忙去貼女兒的額頭,燙得厲害。
見狀,施明淵沉默著從藥箱裡取出一個青玉小瓶,從中倒出一顆半大的藥丸。
硯硯指尖一顫。
那是“玉露丹”,施家秘製的退熱奇藥,光是一顆就價值十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