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安靜下來,白龍卻沒走。
寶猴低聲問道:“大人,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如何向朝廷交代?”
白龍渾不在意:“能與內相大人交代即可,無需向其他人交代什麼,奇怪,玄蛇怎麼這麼慢?”
他伸出手:“拿來。”
寶猴老老實實的將竹條與破破爛爛的竹紙遞出,白龍隨口道:“竹紙做不得風箏,風一吹就爛了,換綢布來。”
“哦,”寶猴翻牆去了隔壁,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迭五顏六色的綢布,那是給寧皇陵擦棺槨用的。
竹條在白龍手裡像是活了過來,短短十幾息的功夫就編成了一隻抱子獼猴的輪廓,白龍從針線盒裡拈起一根紅線,穿進針眼裡。
寶猴眼巴巴的看著白龍做風箏,就在此時,密道里終於傳來動靜。
密諜從裡面魚貫躍出,手持腰刀警惕四周。待他們看見院中坐著白龍時,頓時大驚失色:“大人,我等追索要犯來此……”
白龍頭也不抬的縫著風箏:“你們以這般龜速抓犯人,犯人回家吃頓飯、洗個澡、換身衣裳再逃命也來得及。”
密諜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卑職罪該萬死!”
白龍沒理會他們,只拿起手中的紅風箏:“好了!”
他將風箏遞給寶猴,終於看向密諜們:“玄蛇呢?”
密諜低聲道:“大人還在後面。”
“那就等等他。”
半柱香後,玄蛇垂著雙臂從密道里躍出,他看見白龍的瞬間面如死灰。
白龍為何在此?
玄蛇作勢要行禮,可白龍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調侃道:“知道你雙手不方便,不必行禮了。”
“多謝大人。”玄蛇低頭。
這一剎那,一個個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像是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他原本受線索誤導追去了固原方向,卻又在半路被白龍遣人喚回。
回來後,心腹嫡系被人廝殺過半,連自己也莫名其妙撞上兩名尋道境大行官,雙臂盡折,可謂損失慘重!
如今回想,分明是白龍故意讓自己回來,借他人之手懲戒自己。
玄蛇抬頭看向白龍。
白龍笑吟吟道:“想明白了?”
玄蛇遲疑片刻:“想明白了,大人……”
白龍淡然道:“本座告訴過你不要急,可你偏不聽。陛下身邊的秉筆換了一個又一個,我司禮監的掌印何時換過?”
玄蛇顫抖道:“卑職知錯。”
下一刻,寶猴的木猴子面具下傳來神魔共鳴:“殺不殺!”
寶猴轉頭看向白龍:“大人,背信棄義者,殺不殺!”
中性宏大的聲音如洪鐘大作,震得密諜們捂緊耳朵面露痛苦。
玄蛇不敢抬頭,此時他已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卑職知錯!”
白龍抬手止住寶猴的話語聲,對玄蛇語重心長道:“不要急著做牆頭草。有人對本座說過,在這京城規矩不重要,利益也不重要,你是誰的人才重要。玄蛇啊,看在你為內相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這次留你一命,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玄蛇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多謝大人不殺之恩,多謝大人不殺之恩!卑職這就去殺了吳玄戈,給大人、給內相大人一個交代!”
白龍搖搖頭:“你現在這雙手能殺誰?少說點空話,多為內相大人做些實事兒才是正經的。”
玄蛇不敢反駁,只小聲試探道:“陳跡是不是大人安插在陳家的人?”
寶猴一邊玩著風箏,一邊偷偷看向白龍,其餘密諜站在院中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白龍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斜睨玄蛇:“何時輪到你來揣測本座了?”
玄蛇趕忙道:“卑職沒別的意思,只是吳玄戈先前離開昌平縣後便與卑職分道揚鑣,他沒去固原,而是領著上百解煩衛守在京城外……陳跡想要洗清冤屈就必須帶廖忠回京,只要等在京城外,就總能等到他。”
上百解煩衛,絕非陳跡一人可力敵。
必死無疑。
玄蛇的這個問題其實很關鍵。
若白龍管陳跡死活,那便說明陳跡對白龍很重要,以此可推測白龍的真實身份;若白龍不管陳跡死活,那說明白龍先前與太子、解煩衛針鋒相對,只是想借陳跡之事挫敗太子與吳秀。
玄蛇試探道:“卑職這就領人前去營救……”
白龍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我密諜司又不是他陳家的小廝,管他作甚。所有人留在昌平將這裡打掃乾淨,把火滅了,莫要被御史抓住把柄。”
玄蛇怔住,一時間琢磨不透白龍的心思,分不清其話真假。
白龍出門翻身上馬,撥轉馬頭往城中慢悠悠走去。
待白龍走遠,有密諜想去攙扶跪在地上的玄蛇,可玄蛇冷冷投去一眼,駭得密諜連連後退。
玄蛇獨自起身,任由密諜為其拍去膝蓋上的灰塵。他看著白龍與寶猴離去的背影,眼神平靜的像一片深潭,不知在思索什麼。
昌平縣城中,白龍慢吞吞的巡視街道,不慌不忙。
寶猴策馬追在白龍身旁,面具下一個沙啞的聲音沉穩道:“大人,內相知道您與燈火聯手嗎?內相大人向來不喜江湖,這種以武犯禁之人……”
白龍斜睨他一眼:“內相大人何時不喜江湖了?”
寶猴回憶道:“內相大人曾說過,要斬天下九分俠氣。”
白龍意味深長道:“不還留了一分嗎?”
寶猴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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