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裡,人聲鼎沸中,王家女的贖身錢被抬到了七萬貫。
教坊司外,沈野看向陳跡,笑吟吟問道:“怎麼,信不過沈某?沈某好歹也是虎丘詩社的詩魁,做過不少貴人的座上賓,認識些鹽商並不稀奇。”
陳跡笑著說道:“那便請吧。”
黃闕登上馬車時,司曹癸主動湊上前來:“小人扶您。”
說話間,司曹癸左手扶著黃闕的胳膊,搜查對方袖子裡是否藏著兵刃。右手扶著黃闕的後背,手掌快速掠過腰帶附近。
頃刻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搜身。
沈野上車時,司曹癸又隱蔽的將其搜了一遍。待確認黃闕與沈野身上都沒帶兵刃,這才放下心來。
陳跡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幕,心中忽然一動。
如今有了過繼之爭,司曹癸竟比他還在意他這條性命。
此時,司曹癸轉頭看向陳跡,神情中意味不明:“公子,請上車。”
陳跡鑽進車廂裡:“去梅花渡,停在後門。”
馬車搖搖晃晃往外城駛去。
黃闕耐不住性子:“陳跡賢弟,你方才說你手上有三十萬鹽引,還能優先支出鹽來?”
陳跡微微一笑:“正是。”
黃闕身子微微前傾:“賢弟打算把鹽引作價幾兩銀子?”
陳跡勸慰道:“黃兄,不急談論此事,我們到了梅花渡,一邊飲酒一邊商議。”
黃闕搖頭:“酒什麼時候都可以喝,唯獨談正事時不能喝。賢弟,你我還是開啟天窗說亮話吧,你已三番五次找上我談鹽商之事,想來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你的鹽引價格合適,我們便能做這筆交易,若不合適,這酒喝起來也不痛快。”
沈野對陳跡笑著說道:“賢弟生在北方,恐怕不知我南方人做生意時是不喝酒的,得先把事情談明白了再說。”
陳跡想了想說到:“二兩銀子一張,如何?”
黃闕神色一動,若從八大總商手裡買鹽引,少說也得四兩銀子:“當真?”
陳跡點點頭:“當真。”
黃闕又問:“不會支不出鹽來吧?我聽聞陳家鹽號已被八大總商逼得支不出鹽來了,若是如此,這鹽引恐怕一文不值。”
陳跡從袖中抽出一沓鹽引:“這裡有十張鹽引,黃兄自可拿去長蘆鹽場印證,若支不出鹽來,我們也不必往下談了。”
黃闕接過鹽引,掀開窗簾,藉著月光細細打量上面的字據:“集字二三六九號,今由保頭陳家鹽號僱到,領運官鹽兩百斤送至豫州鞏義縣”。
鹽引的邊角,還蓋著一枚精緻的硃砂紅印,紅印刻著一個陳字,陳字旁還有一枚小小的銀杏樹葉。
“這是嘉寧三十二年第一批鹽引。”黃闕小心翼翼的摩挲著鹽引。
“正是。”
黃闕高聲道:“停車。”
司曹癸置若罔聞。
陳跡笑著說道:“停車吧。”
司曹癸這才勒緊韁繩。
黃闕跳下馬車,朝馬車裡的陳跡拱手道別:“兩位賢弟,我這就遣人往長蘆鹽場走一趟。”
沈野感慨:“黃兄當真是個務實之人,一刻都等不得。”
黃闕拱手作揖:“我黃家背後還有不少戶人家張嘴等飯吃,如今世道多艱,若能有個安穩的營生給他們一口飯吃,便是天大的事情。告辭,此事若成,我自去梅花渡尋陳跡賢弟。”
說罷,他竟頭也不回的往夜色裡走去,打算連夜支鹽去。
陳跡坐在車上,看向對面的沈野,好奇道:“沈兄還喝酒嗎?”
沈野斜靠在馬車上朗聲大笑:“黃闕兄被利矇住了眼,滿腦子想的都是鹽引,所以不曾細想賢弟所言。可沈某不愛銀子,便沒那麼容易被賢弟唬住。”
陳跡故作不解:“沈兄這是何意?”
沈野朗聲大笑:“手裡握著三十萬鹽引,又豈能不知它的價錢?賢弟將鹽引的價格降到這麼低,不過是想借我與黃兄吸引更多的鹽商過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