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鹽號大掌櫃陳閱站在門檻裡,目送陳跡背影消失在薄霧中。
他撣了撣錦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冷笑著對夥計交代道:“記住,今晚這小子再來,你們都客客氣氣的,莫叫他抓住明面上的把柄。但他若再問起鹽號裡的掌櫃,就按我先前教給你們的說辭,全都不在。”
“是。”
陳閱往後院走去。
後院裡,一顆石榴樹旁擺著八仙桌,正有幾人圍在桌子旁打馬吊牌。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頭摸著手裡的象牙牌,思慮片刻,用手指將象牙牌彈至桌子當中:“八萬。
陳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掃過自己面前的牌面:“諸位,能不能繼續過好日子,可就看咱們團不團結了。若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騎在我等頭上,日子過得可比狗還難受。”
他左手邊,一名留著山羊鬍的中年人打出一張九索:“大掌櫃,那小子好歹也是主家差遣來的新東家,晾晾他就差不多了,可別真鬥出火氣來,我怕咱們收不了場啊。”
陳閱斜睨中年人:“姓葉的,若敢叫我知道你私下去投誠當牆頭草,老子把你卵子揪下來餵狗。”
葉二掌櫃捋了捋山羊鬍:“你也甭嚇唬我,你雖姓陳,但我與主家的關係可比你近。”
陳閱冷笑一聲:“二老爺昨日已經交代我,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決不能叫這小子把鹽號捏在手裡。”
葉掌櫃挑挑眉毛:“二老爺真這麼交代?”
陳閱神秘道:“此事牽涉甚大,莫要辦砸了。再者,若讓這小子接了鹽號,時間久了定會發現往日那些腌臢事,你當你能全身而退?記住,此次我等放下往日恩怨,同進同退。”
此時,桌旁鬚髮花白的老頭慢悠悠問道:“若拖不住怎麼辦,我可聽說這小子兇得很。”
陳閱奚落道:“京城可不是靠武藝說話的地方。而且他一個十八九歲的半大小子,這鹽號裡的門道,絕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的。你瞧他今日做派,什麼都沒準備就來了,沒說幾句便又灰溜溜的走了,跟愣頭青似的。”
陳閱盯著眼前的象牙牌:“今晚等他來,再讓他吃個閉門羹,看看他還能來幾次。”
……
……
暮鼓響起,八百聲由緩到急。
陳家鹽商總號裡,夥計們該掃地的掃地,該收拾鹽斗的收拾鹽鬥,可他們時不時看向門外,心不在焉。
有小夥計低聲道:“葉二掌櫃說,這次主家派了新東家過來,是嫌鹽號裡夥計太多,打算清退三成,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週二掌櫃也是這麼說,應該錯不了。反正記住掌櫃們的交代,咱們得同仇敵愾,對方問什麼我們都不知道,有事讓他等掌櫃們回來再說。”
小夥計嘀咕道:“還是頭一次見掌櫃們如此和氣,平日裡見面都是要吵架的,今日竟還能坐在一起打馬吊。”
有人叮囑道:“千萬別說漏了,還有,面上要恭恭敬敬的,千萬別叫他抓住什麼明面上的把柄。”
就在此時,暮鼓聲盡。
夥計們忽然心中一驚,轉頭看著陳跡跨進門檻。
見眾人愣著,一位年長的夥計咳了一聲,夥計們趕忙一起躬身打招呼:“東家。”
那位年長的夥計客氣道:“東家,大掌櫃他……”陳跡抬起手止住對方的話語,徑直走到櫃檯旁翻看今日的賬目:“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