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倔強的望著裴少卿。
“啪!”
“啊!”許松慘叫一聲,語速飛快的說道:“別打了,我說,我都說。”
家人也只夠讓他承受住兩鞭。
“呵。”裴少卿似笑非笑。
許松垂頭喪氣的說道:“我不是幕後主使,只是負責蜀州的生意。”
“那幕後主使是誰?”裴少卿問。
許松抬起頭答道:“曹國舅。”
“曹國舅?”裴少雙眼微眯。
謝清梧曾跟他說過這個人。
當今皇后唯一的弟弟曹瑞。
皇后雖然失寵,但卻依舊是後宮之主,與景泰帝相敬如賓,哪怕是驕縱如宛貴妃也不敢隨意的去招惹她。
而曹瑞作為皇后唯一的弟弟一向都深得她的寵愛,在太子被囚禁之後更是如此,時常召其入宮中相聚。
曹瑞不在朝中任職,身上只掛了幾個領俸祿的虛銜,平時很低調,存在感不強,但京中卻沒人敢得罪他。
裴少卿萬萬沒想到幕後主使會是此人,那皇帝知道真相後會不會秉公行事可不一定,畢竟天下良家女子有很多,但是皇后可就這麼一個弟弟。
但很快他就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畢竟他在蜀州,管不到京城。
這該是魏嶽頭痛的事。
“完整交代清楚事情始末。”裴少卿將思緒丟擲腦外,看著許松說道。
許松如實交代。
“四年前我去了國子監讀書,由於家父為官清廉,我身上只帶了區區三千兩白銀赴京,當然了,在當時的我看來,這就已經是很大一筆銀子。
可等我進了國子監,才猛然發現那些身份高於我、甚至不如我的人都過著怎樣奢靡的生活,他們一場詩會能花掉我一月的開支、就我帶來那點銀子甚至都融入不進他們的圈子!”
裴少卿懂了。
臭外地的受到了京爺的衝擊。
“他們邀請我去參加詩會、邀請我去勾欄聽曲、邀請我赴宴,我都一一婉拒,因為一次去大幾十人,我請不起他們啊!這種窘迫,你明白嗎?
也是,差點忘了,你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一擲千金,又怎會明白我的心酸,你能想象我曾親耳聽說你一人將凝香院連包十天的震驚嗎?”
看著情緒激動,不知道在控訴什麼的許松,裴少卿表情有些繃不住。
他聽著怎麼感覺怪怪的?
“你窘迫你媽呢?知道三千兩銀子對普通百姓意味著什麼嗎?我爹把鋤頭揮冒煙兒一輩子也賺不到,沒享受到更好的就委屈起來了。”旁邊的常威忍無可忍,指著許松破口大罵。
“你當然不懂。”許松輕蔑的看了常威一眼,搖搖頭說道:“因為你爹是個揮鋤頭的,但我爹跟我那些同窗的爹一樣是當官的!所以憑什麼我要過得不如他們?我也要風花雪月、也要紙醉金迷、也要袖手一擲千金!”
“所以你就走上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一條路?想要錢財,為什麼不能問家裡要呢?是怕許府君追問你銀子的去處?是怕他失望?”裴少卿說道。
許松抿了抿嘴,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自顧自說道:“一次偶然我參加了曹國舅舉辦的宴會,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瑤池仙境,美人、美酒、美景和美食都是人間極品,曹國舅知道我爹的身份,想拉我下水,對我出手極為闊綽,不僅許諾金錢回報,還許諾了前程,他目的也確實是達到了。”
“歸根結底就是你自己喪心病狂又貪得無厭。”常威冷哼一聲評價。
許松抬起頭看著他說道:“你是沒機會,不然比我做得更過分,那可是曹國舅,幫他做事金錢權力都唾手可得,沒有人能不動心,沒有人。”
常威對此不屑一顧、不以為然。
“本來只要你順利完成學業參加科舉,這些也會唾手可得,可你偏偏走上了邪路。”裴少卿搖搖頭說道。
如果他穿越成許松的話,那不知道得多高興,有些人就是不懂珍惜。
將一把好牌打得稀爛。
只能說世上大多數都只是庸人。
許松沉默不語。
顯然他也有些後悔,但不承認。
“大人,安樂客棧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也沒有兩個叫李同和張強的小二。”一名靖安衛匆匆來彙報道。
許松頓時猛然抬頭,接著就由衷地鬆了口氣,猜到是王縣令為防範自己揭穿他而提前做了安排,嘴裡連忙說道:“裴大人,我剛都說了是我瞎編亂造的,王縣令並非玄教逆賊。”
“哼!”裴少卿臉色漆黑,不再提這一茬,問道:“人是如何運輸的?”
“國舅有一妙法,能將人短期內變成狗,不吃不喝就不會失效,但是聽不懂人言,需要狗王約束……”
裴少卿聽完講述後才恍然大悟。
解了心中疑惑,他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阿威,你繼續往下審。”
“是!”常威答道。
凌晨時分,裴少卿寫了封信連同許松的供詞一起讓人連夜送往京城。
………………………
錦官城被黑暗籠罩。
一隊隊靖安衛、衙役、守軍提著燈籠在城中巡邏,搜查何鵬的蹤跡。
城東某家賭檔,燈火通明。
汗臭味混合著腳臭味充斥著整個封閉的空間,各種喧囂聲不絕於耳。
“大!大!日你媽哦,又是小。”
“媽麻批,今天手氣闖到鬼咯。”
潑皮王三也混在人群中,此刻已經輸紅了眼,衣服斜挎著露出還算精壯的上半身,流著大汗一咬牙將面前的碎銀和銅錢全部押上去,“再來!”
“快了快了,下注了哈,都抓緊下注了,還有沒有,開了開了哈。”
“大!大!”“小!小!”
“小!”王三聲嘶力竭的吼道。
最後開出來的結果是大。
“日!”王三怒罵一聲,直接爬到賭桌上一把揪住賭場小斯的領子厲聲質問:“老子買大你開小,老子買小你就開大,是不是出千騙我的錢?”
所有賭客紛紛停下來看熱鬧。
“搞啥子?狗日滴鬧事嗦?”一個壯漢橫衝直撞穿過人群,跟拎雞仔似的把王三提了起來,“王三娃,輸不起就莫來耍錢,回去耍你雀雀,想在這兒鬧事耍橫,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龜兒子的鬼頭塞進屁炎裡面縫住?”
他比王三壯不了多少,能輕易將其提起,可見身上是有點功夫在的。
“劉爺息怒、息怒,我剛剛腦殼輸昏了,別與我計較。”看著四周蠢蠢欲動的賭場打手,王三瞬間冷靜了下來,滿臉諂媚的向壯漢說著好話。
他剛剛也實在是輸急眼了。
今天晚上一把都沒贏過。
“再有下回,打斷你腿。”劉黑子話音落下一把將他丟在地上,揮了揮手說道:“把這哈兒扔出去,晦氣。”
“是!”幾個抬手抬起王三就走。
王三甚至都不敢掙扎。
劉黑子轉身招呼眾人,“大家繼續玩繼續玩,祝大家今晚多贏點。”
“來來來,繼續繼續,押注。”
“大!大!”“小!小!”
獨唱裡面又重新恢復了方才熱鬧的氣氛,絲毫沒因小插曲影響興致。
“狗日滴劉黑子!跟你沒完!”
被扔出賭檔的王三險些把腰都摔斷了,痛得齜牙咧嘴,爬起來後嘴裡罵罵咧咧,突然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劉黑子通宵在賭檔盯場子。
家裡肯定只剩老母和妻兒。
而這個點應該也已經睡了。
王三臉上露出陰笑,劉黑子啊劉黑子,等著,老子偷你的錢來翻本!
輸了就當還給你。
他也是慣會偷雞摸狗,每次輸完錢都會去偷、去騙,但是從沒有打過劉黑子家的主意,今天是因為覺得被劉黑子羞辱了,所以才起了報復心。
王三之前去過劉黑子家還賭債。
所以對劉家還算熟悉。
劉黑子不是賭檔的東家,只是給東家看場子的,算個小地頭蛇,以前在江湖上跑過,但上不了泰面,所以也沒賺啥大錢,因此家裡並不大,一套獨門獨戶的小院,也沒有養下人。
家中只有老孃和孩子以及妻子。
王三對此行的收穫信心十足。
但是等到了劉家後,他趴在門縫往院中看時卻發現劉家堂屋亮著光。
“大半夜劉氏這麼晚還沒睡?”
王三頓時皺起了眉頭。
那他今晚可就要空手而歸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因為看見劉黑子老婆帶著個男人從廂房走進堂屋。
呵呵,劉黑子,老婆偷漢子都不知道,還對我呲牙咧嘴,真笑死人。
王三計上心頭,改變主意了。
不準備去偷東西。
而是準備等裡面的對姦夫淫婦交配時,他再翻牆而入,從兩人手中敲詐一筆錢,這個秘密能吃兩人很久。
畢竟劉黑子以前是跑江湖的,心狠手辣,不信這對姦夫淫婦不害怕。
等等!
突然王三臉色一變,因為終於看清了男子的側臉,下意識伸手往懷裡胡亂摸了摸,摸出張皺巴巴的畫像。
展開後和裡面那名男子一對比。
臉上先是驚愕和不敢置信。
隨後頓時就抑制不住笑容。
劉黑子!好個劉黑子!
竟然窩藏重犯!
敢侮辱我?
老子今天就讓你家破人亡!
順便還能得到一筆賞賜呢。
王三臉上露出了個猙獰的笑容。
隨後屏住呼吸悄悄的後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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