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我的朋友,他真正會用遁一之劍,是很厲害的劍者,請他為諸君一試好了。”鶴杳杳優雅一禮,然後就束手立在一旁,彷彿與己無關了。
園中一時安靜,這少年並無什麼卓異的氣質,但確實沒瞧出什麼怯場來。
這道劍題已經在場上存在了有一會兒,而這是第一位走進六人之中的劍者。他不像商雲凝或者陳泉這樣的人一樣一瞧就很會用劍,上場之後先抬手一禮,向幾位真傳問了聲好。
“我其實還沒大準備好。”他笑道,“本來是打算琢磨明白了再講話的——不料被鶴真傳忽然提起。”
鹿尾回禮,含笑打量一番:“原來是裴少俠,鶴真傳說閣下會用遁一之劍。不知有什麼見解麼?”
“那是她提的名目,我其實懷疑。她也沒見過我出劍。”少年笑著把小貓從肩上抱下來,看向這片池水,“不過我是有些想法,鹿真傳,你剛剛下池,無論如何也破不了自己的劍麼?”
鹿尾奇道:“我若能破自己的劍,那我該知曉如何更好地出劍,那麼這個更好的我才是現下真正的我了。”
少年點頭:“我想也是。那你說,若下池之後再行突破呢?”
“下池之後再行……”鹿尾怔。
“不錯。因為我剛剛在下面瞧諸位把它當做道題來解,彷彿想找到什麼隙漏鑽過去。但這鏡子不本來是寧同修的劍道關隘麼?”少年道,“既然是瓶頸、是關隘,那麼當然唯一的法子就是‘突破’。我覺著這個也沒什麼巧路捷徑,就是得走下池子,當著它的面超越全然之我才行。”
“……”鹿尾啞然。
很多劍者都無時無刻不在進步。
但進步是進步,突破是突破;進步一點是進步一點,高出一層是高出一層。
即便臨陣突破,或許能開悟某個片面之我,又豈能完全超越全然之我呢。
群非輕叩劍鞘:“裴少俠話雖如此,可這聽來有些天方夜譚。”
少年朝她一笑:“天山是仙家之地,合該信些天方夜譚才是。”
群非一雙俊眼眯起,似乎含笑瞧著他。
少年低頭看了下懷裡小貓的意願,把它遞給了身旁的鶴杳杳,朝眾人笑道:“總之多謝青睞,那我也下去試試好了。若事有不成,還望別太嘲笑。”
鶴杳杳接過小貓,在一旁滿臉欽佩地看著他。
少年收斂了面容,低著頭走下池塘。
好像每走一步,他整個人都更靜一些,一步一步走到池塘邊時,彷彿已靜如木石,鳥蝶都會在他身上駐留。
然後他的靴底踏上水面,抬頭,靜靜地立在了水上。
對面升起了他的倒影。
這個時候,人們才頭回見到那熾烈的、銳利的、肆意飛揚的劍意。
從衣裝和軀體做成的殼裡掙扎出來、迸發出來,如同仙人的長帶,一瞬間攫獲了整片心劍之境。
如果鹿尾是一座深山、商雲凝是一片雪野,那麼少年就真如劍仙臨地。
但不是來自靜靜立於池上的少年,而是來自他對面,那個緩緩升起來的身影。
它竟然先抬起手,扯去了自己束髮的帶子,然後長髮與袖口、衣襬一起熾烈地飄舞起來,宛如一團灰色的、燃燒的火。
少年本人倒是一直很安靜,他認真地瞧著它,腰後一柄長劍無風自浮,倒真像個御劍的天上少年。
園子中人們紛紛怔然,這個時候議論才重又漸漸浮起。
“這人是誰啊?”一些隱約低聲的相互打問。
“……裴液。”另一些人怔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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