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破此劍題,大傢俱有功勞,實是一樁美事,就不必互相客氣了。”鹿尾笑,又斟了一杯酒,“我瞧近月神京屢有劍集,但多數說來說去不過打鬥幾輪,今日咱們在天山之館,所得實為劍道益事,可為美談。此園中諸君之所共樂也。”
言罷他禮敬四方,一飲而盡。
園中也紛紛舉杯回敬,一時又重新熱鬧了起來,裴液笑呵呵提劍轉身,找到了鶴杳杳。
對她笑了笑,從她懷裡抱起了小貓,然後沉默垂頭,見她又牽住了他的袖口。
他把貓放回去,她鬆開;他把貓抱起來,她又牽上。
“……”
“我要回去了。”他壓低聲音。
“我那邊也有位置。”鶴杳杳很熱情地懇求。
女子很怕見人,但她又有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厚麵皮;裴液在萬眾矚目中游刃有餘,因此他很要面子。
他絕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她拉拉扯扯,於是笑了笑:“好吧。”
這時鹿尾也牽住他小臂:“一同就座吧裴少俠,關於剛才的劍理咱們再探討一番。”
池中水波停下,走出來的真傳們也都回到了席上,裴液在鶴杳杳桌案坐下,前面是鹿尾寬闊的脊背,左側是那位三山浮槎的真傳,右側稍前則是群非公子的玉姿。
“裴液少俠,連日不見,風姿更勝。”憋了一會兒,鶴杳杳小聲道。
“原來現在才想起打招呼嗎。”
鶴杳杳垂下的頭更低了些。
她這時心裡其實很感激這位少年的解圍,並且十分之欽佩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侃侃而談,但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搭話。
實際上她是不會和任何人搭話,於是有些懷念起前些天在客棧講話時的氛圍,那時候周圍亂糟糟的,鼻翼是骨肉香料的熱氣,兩個人湊在一起討論著劍理,那是她下山以來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的朋友聊得那樣自然又開心。
“鶴杳杳真傳,當日就沒見過,沒料到你風姿也很勝。”裴液倒沒意識到她腦子裡想什麼,他只是開個玩笑,這時一抱拳笑道,“算是第一回見面了,鶴真傳。”
鶴杳杳沒受過這樣直白的讚美,愣了一下,想了想意識到這是交際時的客套話,於是應道:“是,裴少俠。你劍用得也風姿很勝。”
群非這時候回過頭來,笑道:“裴液少俠,若有機會,一定要弈劍一回。”
“那要群公子手下留情了。”
群非莞爾:“沒有這樣稱呼人的。”
“……是麼,我以為同官職一般,李尚書,劉郎中什麼的。”
“那裴少俠如何稱呼石師姐?”
“石簪雪嗎?”
“嗯。”
“我就叫她石姑娘。”
群非微笑:“那裴少俠也可以喊我群姑娘。”
“群姑娘幸會。你們‘七玉’這回都來了麼?”
“沒,【飛瓊】師妹本來就在劍院,這回除了我與石【安香】外,就只有【雙成】師姐來了。”
裴液笑:“‘使暗香’聽起來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
群非也笑:“我是向裴少俠取經。”
鶴杳杳在一邊低頭小口喝著茶,心想真奇怪,為什麼他們嘴邊有那麼多話排著隊等著說呢?
自己挖半天才能挖到一句。
少隴玉劍會席上沉默良久。
他們剛剛討論了許久誰會破開這道劍題,但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名字。
即便已聽了一月關於他的事蹟,但再次見到這道身影如此真實地出現在面前實在是另一回事。
他看起來高大了些,面目也不那樣青澀稚嫩了。
剛剛在園中多有笑顏,一直頗為輕鬆,與當日提劍登臺的那雙漠然冷眸判若雲泥。
剛剛眼前所見的劍神妙而美,他們聽到了身旁許多聲小小的驚呼,但他們知曉這劍不是用來觀賞的,那道永遠難忘的、琉璃般的色影浮現時所有人都自深處冷悚一時。
“咱們回去重新修修劍冊如何。”南觀奴含笑道,“其實裴液公子才是我們的少隴玉劍冊第一啊。”
向宗淵點點頭,淡聲:“本來便是。只是裴公子此前失蹤,我才暫時頂上;如今他又現身,自然應當歸還。”
崔子介道:“不錯,我等與裴液是同列少隴玉劍冊,僅居其下——戚真傳,你上回聯絡的那家劍事報,今日之事讓他們這般寫。”
“……好。”
蘇行可本來一動不動,這時候實在忍不了了,如受奇恥大辱地漲紅臉:“一天也算啊?!”
左生抬手按住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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