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行將就木之際,莫名生出幾分恐懼、敬畏。
李平安正值年少,尚不知老了、病了是何滋味,自然不會畏懼,哪怕中了老天爺算計,也會選擇重拳出擊。
“爺爺,您這病真是老天爺安排的麼?”
“當然是,必須是,那就是老天爺!”
……
勤政殿。
寒風吹過庭柱,發出嗚咽殘喘。
武德帝蜷縮在龍椅上,望著空蕩蕩的宮大殿,眸光幽遠深邃。
“朕多久沒來勤政殿了,十天……還是半月?朕真的老了,什麼事都記不清楚……”
輕輕撫摸龍椅把手,經歷武德帝在內四位皇帝摩挲,已經變得油潤光滑。
“朕第一回坐龍椅是什麼時候?三十二還是三十三歲,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那年五哥戰死北疆,頭顱被金狼王制成酒器!”
武德帝眼中迸發刻骨恨意,五哥是他一奶同胞的兄長,自幼對他關懷照顧,親自傳授武功指點學業。
亦兄亦父,亦師亦友。
武德帝原本只想做個逍遙王爺,未曾想驍勇善戰、大破蠻族的五哥,竟意外死於戰場流矢。
“神通不敵天數,神通天數……”
武德帝喃喃自語,愈發覺得天意高深莫測:“朕時日無多,倉促謀劃,不知能成幾分?”
恍惚間,身側浮現一道身影。
魏公公躬身說道:“啟稟陛下,淑妃娘娘偶感風寒,不治病逝了。”
武德帝眸光一凜,轉瞬從混沌迷茫中清醒,沉聲問道:“太醫院可曾盡力診治?”
魏公公回覆道:“十餘位御醫接連診治,奈何淑妃娘娘身子單薄,又逢連月風雪,終是藥石無醫。”
武德帝又問道:“淑妃可留下什麼話?”
魏公公從袖口摸出個冊子呈上:“淑妃給陳王殿下留了封信,臣一字不差的謄抄下來,請陛下過目。”
武德帝翻開冊子掃了一眼,信中寫了許多關心趙哲的話,直接略過不看,目光最終落在兩行字上。
“吾性柔懦,弗能庇哲兒於幼衝,今反為累。”
“哲承崔氏血胤,可憑江南世胄。然當謹記:汝非崔姓,實趙氏子;非一族之皇嗣,乃天下之皇嗣。”
武德帝將冊子遞還,嘆息道:“淑妃舐犢情深至斯,朕遠不如矣!”
魏公公輕輕一捏,冊子化作飛灰:“陛下胸懷天下,自然顧不得兒女情長。”
“朕頭回聽見,先生竟然也會奉承。”
武德帝揶揄一聲,從袖中取出一道聖旨:“將來陳王若要追封淑妃,先生就將朕的遺詔交給他,免得名不正言不順。”
魏公公問道:“若殿下不追封呢?”
“那便是朕看走了眼。”
武德帝渾不在意,笑著說道。
“陳王若能騙過朕這雙眸子,反而更加表明,朕沒選錯儲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