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謝陛下。”
李平安雙腿緩緩直起,雙手交迭於腹前,腦袋和上半身仍然保持跪姿,謹記任何時候都不能直面陛下。
君前失禮,可以罰俸,也可以流放。
永寧帝誇讚道:“朕果然沒看錯人,方才上任御馬監不久,就查出瞭如此貪腐大案,為朝廷追回銀兩。”
俗話說看人要看心,聽話要聽音,陛下說話時李平安不止聽內容,還會分辨語氣輕重。
前邊“貪腐大案”四個字平平淡淡,後邊“銀兩”二字明顯語氣重了些。
或許永寧帝自己都沒注意到,畢竟為人君者須喜怒不形於色,但是本心意圖會在不經意間影響語氣。
李平安心裡有了底,再次跪下叩首回話。
“奴婢夙夜憂勞,唯恐負聖恩。聽聞陛下節衣縮食,以恤民艱,奴婢感沐聖恩,僥倖查出幾個蠹蟲,為朝廷追回銀兩。”
查探首功必須是陛下,做奴婢的只是在陛下英明領導下,立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功勞。
永寧帝微微頷首:“具體是個什麼數目?”
“啟稟陛下,這是查抄明細。”
李平安從袖口取出賬冊,雙手高舉過頭頂:“共計紋銀五十萬兩,其中現銀三十萬兩,餘下田畝宅院正在變賣。”
永寧帝命海公公將賬冊取過來,隨手翻看幾頁,上面一條條標註何時何地貪墨數目。
最早可追溯到武德二十九年,最晚一筆在去年秋天。
永寧帝合上賬冊,問道:“為何今年沒有貪墨?”
李平安心底鬆了口氣,花費半月功夫精心編纂的賬冊沒出紕漏,恭敬回答道。
“承蒙陛下仁德,今年御馬不曾得病,且去年採購的草料馬鞍尚未用盡,青駟商號沒有貪墨機會。”
永寧帝看李平安愈發順眼,既為朕解決燃眉之急,又懂得將貪墨歸咎於歷史遺留問題,當真是個好奴婢。
“小安子辦事,朕放心,好生當差,將來提拔為總提督!”
海公公眼底閃過異色,瞥了眼跪地上的李平安,生出幾分敵意。
總提督的位置只有一個,凡是入了陛下眼界的太監,全都是海公公勁敵,必須謹慎提防。
“奴婢得陛下提拔,定當鞠躬盡瘁。”
李平安聽到總提督三字,明知是陛下在畫餅,不自禁心跳加快幾分,生出幾分貪婪念想,從袖口取出一份奏摺。
“陛下,這是貪墨案供詞,其中涉及幾位官員,奴婢不敢擅專,還請陛下聖裁!”
“呈上來。”
永寧帝開啟奏摺,上面簡略寫了何勇發家史,期間哪些公公、官員收過賄賂,詳細標明每人佔商號多少份子。
主謀是陶、柳、賀三位公公,同夥有季公公,以及京衙任職的謝府丞。
李平安借貪墨案送走季公公,錢府尹也用來打擊同僚。
永寧帝看完奏摺,詫異道:“小安子怎麼在商號佔著份子?”
李平安苦著臉回答道:“啟稟陛下,奴婢升任御馬監提督後,份子自動就歸入名下,那幾個蠹蟲說是慣例。”
“好一個慣例!”
永寧帝冷哼道:“朕在潛邸時就聽過,諸如冰敬、炭敬、秋羨、燈節費之類許多慣例,與貪墨何異?”
李平安連忙磕頭:“奴婢知罪,請陛下責罰。”
“小安子有什麼罪,不過是替前人受過。”永寧帝看了眼賬冊銀兩數目,心情大好,笑著說道:“日後小安子有事,可隨時來御書房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