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聖

第194章 《白雪歌送武學士赴北庭城》忽如一

夜風捲著檀香,將陸府簷下的壽燈吹得搖曳生姿。

朱漆大門外,車轍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此起彼伏。

方才還冷清的陸氏府邸,轉眼間竟排起了長龍。

錦緞華服計程車子,帶著管事們捧著燙金名帖,在階前擠作一團。

“讓一讓!我家老爺是工部屯田司”

“呸!區區五品也敢插隊?沒見前面是吏部正三品侍郎府上的總管”

更遠處,有寒門舉子們打聽到訊息,攥著精心準備的賀禮,在寒風中跺腳張望,眼中跳動著希冀的火光——誰不知道,這場陸府文會,或許就是明歲春闈的登天梯?

府內絲竹聲隱隱飄出,與街巷間的嘈雜混作一片。

暖閣內,炭火映得四壁生輝。

陸老太爺紅潤的手竟在微微發顫,一把攥住江行舟的手腕:“江小友!”老人眼中精光暴漲,不由分說便將他往右側太師椅上引,“今日你坐老夫右席!”

滿座譁然。

陸老太爺坐中央,左右的紫檀木的太師椅,分明是兵部尚書唐秀金和翰林學士武士奇。

如此一來,自然將翰林學士武士奇的位置,擠到了第三席。

“使不得!”

江行舟急退半步,他長揖及地:“晚生不過一介白身,豈敢僭越兩位大人?”

暖閣內,沉香繚繞。

“這是家宴,非官宴!

他們皆是老夫門生。

自今日起,你便是唐公座下門生!

唐公門下,有你這般麒麟子,他定然引以為傲!

陸鳴與你既是同窗摯友,如管鮑之交。

老夫視你亦如自家曾孫般親近。

既是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

陸老太爺撫須而笑,眼中滿是慈愛。

他忽然拔高聲音,蒼老的手指向滿座舉子劃了個半圓,“在座諸位——也都是老夫曾孫之輩,並非外人。”

“老恩師慧眼如炬!”

武士奇撫掌大笑,神色欣然,不露痕跡地側身讓出了席位。

來年春闈,江行舟必入唐公門下,且必為門生之首!

此事已如板上釘釘,再無變數。

這意味著,自前陸相——而今兵部尚書唐秀金——至江行舟,一脈師承,座師門生薪火相傳。

待春闈放榜,兵部尚書唐秀金為座師,將有三百名新科進士拜入門下,共結“同年門生”之誼。

而江行舟,必是其中翹楚,眾星拱月。

此刻陸府暖閣的這百十舉人,少說也有一二十人考中進士,將拜入唐公門下,與江行舟同榜登科,結為“同年”。

這可不是尋常交情!

同窗、同鄉、同年——官場之上,有此三同,便可親切的稱兄道弟,守望相助。

若無此層關係,便只能止步於點頭之交,疏淡如水了。

同年只需要同場科舉考中,便可以輕鬆達成,成為同一位座師門生!

至於姻親、同黨、好友之類,那是有深層的關係,需要另算,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堂中眾舉子雖心生豔羨,卻無人覺得江行舟安坐陸老太爺右側,有何不妥——

一篇[鎮國]賀壽詩,在這大周聖朝,何物不可換得?!

如今的陸府與江行舟,早已超脫尋常師承之誼,幾近同盟之契。

便是永寧王世子李俊秀,與崔氏崔浩這般家世顯赫,心高氣傲之人,此刻也徹底服帖,再不敢對江行舟有不敬之語。

他們心知肚明,縱使自己握有[鎮國]詩篇,也決計捨不得贈予他人。

他們做不到!

可江行舟做到了!

此乃實打實的實力,毫無取巧之處,乾脆利落,令人無從置喙!

爭又爭不過!

況且,若來年春闈得中,他們定然也要拜入唐公門下,與江行舟為同年。

既如此,又何必再去自找沒趣?

暖閣內爐香嫋嫋,賓主盡歡。

眾人談興漸濃,話題也愈發寬泛。

兵部尚書唐秀金難得卸下官威,竟也開啟了話匣子。

雖隻字未提春闈之事,卻將他當年塞北道任刺史時的邊關軼事、兵部任職時的朝堂掌故娓娓道來。

那些邊關風雪中的軍政要訣,朝堂博弈裡的為官之道,字字句句皆是千金難買的真章。

在座眾舉子,皆是無比心思機敏,早已豎起耳朵,生怕漏聽半字,將每一句話都細細咀嚼。

此刻暖閣之中的陸府文會,怎麼可能是閒話家常?!

這些看似閒談的往事,說不定就暗藏玄機——若能參透其中三昧,或許比苦讀十部百卷《唐公文集》、《春闈密卷》更為受用。

這分明是唐公以畢生閱歷為墨,親自在那些《春闈密卷》上硃筆圈點,將考題範圍勾勒重點!

更漏漸殘,夜色已深。

陸老太爺面露倦色,眾人雖意猶未盡,卻也只得起身告辭。

暖閣內的融融春意與門外的凜冽朔風,不過一檻之隔。

推開陸府朱漆大門,但見——

瓊瑤碎玉鋪就長街,飛絮凝華妝點畫簷。

整座神都洛京彷彿被仙人撒了一把鹽,處處銀裝素裹。

舉子們呵出的白氣在燈籠下氤氳成霧,靴底踏碎一地月光。

“老恩師!”

武士奇忽然後退三步,整肅衣冠,朝著陸老太爺深深一揖到底。

青石板上積雪簌簌,映著他微微顫抖的官袍下襬。

“學生此去北庭城,投筆戍邊十載.”

話音忽滯,喉頭滾動間,終究嚥下了後半句——這風雪征程,馬革裹屍亦未可知。

陸老太爺扶著門框的手指微微發白,簷下燈籠在他蒼老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定要.非去不可?”

他的門生裡面,也就兵部尚書唐秀金和翰林學士武士奇,算是成器。

夜風捲著雪粒掠過庭院,將這一問吹散在漫天瓊瑤之中。

“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武士奇抬首望向北方,眼中映著簷角殘雪。夜風掠過他的官袍,發出獵獵聲響。

“只是天山腳下,北庭城中十萬邊民,如今被蠻族鐵騎與妖族大軍,三面合圍。

朝廷糧道斷絕,每石粟米運抵城下,要折損三成運糧兵卒、七成糧草。”

他聲音漸沉,“朝堂上已有不少大員,認為損耗過大,主張棄城學生不去,誰又願意去?”

陸老太爺神色忽地一顫,手杖重重戳在雪地上,無言嘆息。

“學生此去,若能堅守十載”

武士奇忽然單膝跪地,抱拳過頂,“或可待朝廷積蓄實力,回心轉意之時!”

陸老太爺望著自己這所剩無幾的得意門生,良久才道:“今夜.就要啟程?”

“是!”

武士奇霍然起身,腰間佩玉在雪夜裡撞出清越聲響,“學生今夜為恩師賀壽之後便辭別洛京!”

雪落無聲,百餘名舉子在陸府前靜立如塑,沉默動容。

簷下燈籠在風雪中搖曳,將眾人凝重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們望著那位青袍玉帶的翰林學士,喉頭皆是發緊——那可是翰林學士啊!

春闈欲考三甲進士,百中取一;

而進士之身入翰林者,更是鳳毛麟角,佼佼之輩。

多少讀書人皓首窮經,終其一生也難望其項背。

而眼前這位清貴翰林,本可在這洛京城中,伴著墨香琴韻,過著令無數人豔羨的閒適日子。

況且,他還是武氏子弟,皇親國戚!

正是這樣的人物,卻偏偏要主動請纓,遠赴那危機四伏的北庭邊城戍邊,試圖保住這座陷入困境的邊城。

去面對蠻族的刀光,妖族的利爪.。

一旦北庭城淪陷,這位翰林學士隨時有性命之憂。

“十年.”

有人低聲喃喃,一聲嘆息,聲音很快消散在風雪中。

守住一座日漸圍困的孤城,何其艱難!

這哪裡是簡單的戍邊?

分明是以翰林之尊,行赴死之志!

這是大義!

“送武公!”

眾舉子們不約而同地整肅衣冠,朝著翰林學士武士奇,深深作揖,為他送別。

雪,落得更急了。

“武兄——”

兵部尚書唐秀金忽然踏前一步,腰間金魚袋在雪光中灼灼生輝。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