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金身原是法王體,萬劫虔誠禮不休'釋懷大師,這是要讓世人對你俯首叩拜,永不停休?!!”
江行舟忽然放聲長笑,笑聲穿雲裂石,竟將漫天梵唱生生截斷!
在這毀天滅地的威勢中,
他的唇角竟噙著一絲笑意,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被狂風吹亂的衣襟,動作優雅得彷彿在整理書房案几。
仰頭望向那尊頂天立地的金剛法相。
抬首時,他眸中清光,竟比釋懷和尚的佛門金身更為奪目。
“你這佛偈.成色一般啊!”
少年解元的聲音清越如泉,
話音未落,
他忽然並指如劍,
“錚——”
一道青色才氣自指尖迸射,如崑山玉碎,似銀河傾瀉,剎那間刺向百丈金剛金身!
“《我心即佛》
[泥塑木雕非真佛,無心方見釋迦心。
泥龕銅鐵終成鏽,哪個真佛坐裡頭?]
給我破——!”
江行舟朗聲笑道。
字字如雷,在眾人心頭炸響。
那劍光過處,金剛法相竟如琉璃般現出蛛網裂痕!
“我心即我佛!
——何來禮不休?
真佛非色相!
釋懷大師,你有些太執著於這副‘怒目金剛菩薩’的皮相了,著相了!
即心是佛——方為佛門之根本。
與其外求,何不求己心?”
白馬寺,十餘萬人,一片震撼、寂然。
唯有少年清朗之聲在雪中迴盪:“正所謂,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
此佛偈出口的剎那,天地為之一靜。
“嗡——!”
頓時,釋懷和尚的金剛菩薩法相佛光,原本已經開始蛛網裂痕的光芒,猶如遇驕陽的薄雪,寸寸消融。
那莊嚴寶相竟顯出斑駁之色,彷彿千年古廟中褪了金的泥塑,陋鄙不堪,黯淡無光。
“咔、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自高空傳來。
百丈金剛法相上,蛛網般的裂痕急速蔓延。
降魔杵噹啷墜地,砸得青磚迸裂。
“轟隆!”
金剛菩薩法相,應聲崩碎,崩塌的巨響,震得白馬寺周圍簌簌顫抖。
漫天金雨紛揚灑落。
江行舟負手而立,任由漫天金色雨滴,簌簌落在他肩頭。
這佛相金雨——乃是佛門弟子苦修多年而成的佛門才氣,若能吸收,有諸多好處,可闢諸邪。
他不屑,輕輕拍去肩頭金雨!
釋懷和尚踉蹌後退,七寶袈裟瞬間灰敗如槁木。
“噗通!”
這位白馬寺首座弟子,竟雙膝砸地,降魔杵在青磚上犁出三尺深溝。
“哇——”
一口心頭血噴在斑駁的袈裟上,綻開觸目驚心的紅蓮。
頸間伽楠念珠突然崩斷,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噼裡啪啦滾落,在血泊中濺起細碎水花。
釋懷和尚抬頭時,蒼白的面容上寫滿駭然和恐懼。
他十年苦修,方修煉成的金剛法相.
竟被這少年.
一瞬之間,寫出一道佛偈!
一言破之?!
他難以置信的抬頭,望著對面風輕雲淡的江行舟。
壇下十萬民眾,看到釋懷和尚金剛法相被破這一幕,震驚的鴉雀無聲。
徐士衡死死攥著案几,看見江行舟負手而立的身影——青衫依舊纖塵不染,連發帶都未曾凌亂半分。
一滴金雨落在少年肩頭,也被其輕輕拍去。
他瞠目結舌!
江南道解元江行舟,他不是學諸子百家的江南士子嗎?為何他還精通佛門之法?
甚至,一道佛偈,破釋懷修行十年的法相?
白馬寺內,一片震動。
數百位現場觀戰的沙彌、和尚們都露出恐懼,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釋懷和尚可是首座弟子,乃是白馬寺“住持方丈、上座長老”之下的第一人,白馬寺百年以來第一奇才。
釋懷被江行舟給一道佛偈,給破了苦修十年的金剛菩薩法相,這是何等嚴重的大事!
除非住持方丈、長座長老親自出馬,白馬寺眾僧人弟子再無一人是江行舟的對手!
“鐺——”
白馬寺的銅鐘突然發出一聲悲鳴,驚起簷角銅鈴亂顫。
大雄寶殿前,掃地沙彌的竹帚僵在半空。
藏經閣裡,正在謄寫經卷的上座長老手腕一抖,墨汁在《金剛經》上洇開大片汙痕。
“首座師兄的怒目金剛法相破了!”
不知是誰先發出這聲顫抖的低語,剎那間如巨石入水,驚起滿寺高僧們的一片譁然!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苦修十載的菩薩金身啊!”
僧眾們手中的木魚、缽盂叮噹墜地。
幾個年輕比丘,聽聞此事,甚至踉蹌著扶住廊柱,彷彿天旋地轉。
他們望著山門外那道尚未散盡的金色餘暉,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那可是首座弟子!
他們崇拜多年的釋懷大師兄!
方丈親口認證的“佛門百年來最有希望,修成菩薩境,得正果的弟子”!
“快!快敲警心鍾,召集所有人!”
監院僧的吼聲驚醒眾和尚。
剎那間,整個白馬寺如同被捅破的蜂巢——有人跌跌撞撞衝向鐘樓。
有人慌亂地翻找經書,試圖尋找破解江行舟這道佛偈之法。
更有小沙彌嚇得直接癱坐在蒲團上啜泣。
“讓開!都讓開!”
一個赤腳沙彌狂奔過九重殿閣,袈裟下襬捲起滿地銀杏葉。
他在大雄寶殿前重重跌倒,又手腳並用地爬過門檻:
“方丈!大事不好——”
小沙彌帶著哭腔的吶喊撞上三世佛金身,在嫋嫋青煙中炸開:
“首座師兄的‘怒目金剛’菩薩法相.被人被人一言破了啊!”
“嗡——”
慧日方丈端坐團蒲,指間轉動的沉香佛珠驟然停滯。
這位鬚眉皆白的老僧緩緩睜眼,古井般的眸子深處泛起一絲漣漪。
他早已感知到,首座弟子那金剛法相崩裂時,傳來的震顫——整座白馬寺的經幡都在那一瞬無風自動,屋簷震顫。
“細細道來。”
蒼老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跪伏在地的小沙彌後背沁出冷汗。
“啟稟方丈!”
小沙彌額頭緊貼青磚,“首座師兄在白馬寺前的法壇論道,與江南道解元江行舟,比鬥佛偈”
殿內檀香突然劇烈搖曳。
“那江解元以一句‘[泥塑木雕非真佛,無心方見釋迦心。.]',竟竟破了首座師兄的‘怒目金剛'佛偈!
這可如何是好?”
慧日方丈枯瘦的手指驀然收緊,掌中佛珠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他記得那偈——那是在十年前,釋懷閉關苦修三年之久,於雷雨夜見怒目金剛,顯聖所頓悟。
[佛是西天老比丘,紫金身相萬人求。
金身原是法王體,萬劫虔誠禮不休!]
何等莊嚴!
萬民朝覲之法相!
而破偈之人竟道——
[泥塑木雕非真佛,無心方見釋迦心。
泥龕銅鐵終成鏽,哪個真佛坐裡頭?]
“好一個‘無心方見釋迦心'”
慧日老方丈忽然輕笑,雪白長眉無風自動。
他緩緩起身時,懸掛大雄寶殿角的十二盞青銅佛燈齊齊暗了一瞬。
“咚!”
九環錫杖重重頓地。
慧日方丈袈裟翻卷如雲,一步踏出便已至殿門:“老衲倒要看看,是怎樣的妙人,能一語道出‘即心即佛'的禪機。”
對方僅僅以一道《我心即佛》的佛偈,便破了釋懷苦修多年的《怒目金剛》佛偈!
那江解元,絕對是——佛門修行的超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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