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雙手接過周院君遞來的一方錦盒,指尖觸及那方溫潤如玉的【稷神香】,只覺一縷清冽文氣自指間流轉。
這進士級文寶,正是射壺魁首的獎品。
同時,教諭又取來一支通體瑩白的江州府舉人級文筆——此乃寫出一篇[出縣]詩詞的額外嘉獎。
筆管上雲紋流轉,隱有才氣縈繞,一看材質便知非凡品。
以後考上秀才,正可用此筆。
周山長院君親切又和藹的挽著江行舟的手,“至於那些木箭.”
他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射壺分會場內那些散落的柘木箭矢,指節卻在袖中輕輕摩挲著那支刻有《射壺》詩的珍品。
他以戰力聞名,道行根基雄厚。
可在詩詞文章方面,一向並是不太在行。
否則,當年也不會兩度進京趕考,方得金榜題名。
可眼前,這支木箭上的《射壺》詩,雖出縣之作,卻隱隱已有一絲達府氣象,實乃難得的【首本文寶】。
他心中甚是喜歡。
若能帶回去,日夜參悟,必能補益他的詩道。
“咳”
他輕咳一聲,眼角餘光瞥向旁邊的薛太守——方才急急收箭入袖,正是防著這位老對手,橫刀奪愛。
不過,他還是要徵詢一下“原主”江行舟的意見。
“這木箭、射壺乃府學院之物.學生豈敢擅自帶走?自然是由院君處置!”
江行舟哭笑不得,拱手作答。
“善!”
周山長頓時扶掌笑道。
與這般靈透的聰明少年說話,心照不宣,當真如飲醇醪,就是痛快。
“行舟賢侄!當年我與你父親在府學同窗三載,雖不似薛太守與他八拜為交,卻也常作挑燈夜話,堪稱神契已久。
往後喚我世叔便是,莫要拘禮,生分!”
周院君神情溫厚,伸手慈藹拍了拍少年肩膀道。
“是,侄兒拜見世叔!”
江行舟連忙再次拱手。
薛崇虎眼角微跳,周院君什麼時候也學會厚臉皮了?
竟然惦記上縣學童生的詩賦文寶【首本】,還以世叔自稱,說什麼[挑燈夜話,神契已久]!
明明當年的府學高臺上,江晏一襲青衫,與諸位教諭,挑燈夜談文道。
談笑間便詮釋《春秋》微義,驚得滿座師生擊節稱歎。
而臺下身為秀才的周山長,卻如渴飲瓊漿般,仰首凝望,連衣襟沾了夜露都渾然不覺。
不過,時至如今,周山長卻是厚積薄發,大器晚成,晉位府學院君,在江州府的光芒越發耀目。
薛太守心頭暗暗懊悔,剛才未能搶先一步取下這支柘木箭。
“世叔.賢侄?”
四下的眾多童生、秀才們聞言,眼中霎時騰起一片豔羨之火,喉間酸澀如含未熟青梅。
薛太守跟江父乃是八拜結義,待江行舟如子侄,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這位執掌江州府學院文脈的周院君!
竟也對江行舟以“行舟賢侄”相稱?這分明是族中長輩喚自家麒麟兒的親暱!他們這些縣學府學尋常學子,何曾得過院君大人如此親近的溫言?
眾童生們當下個個攥緊心口,只覺方才江行舟射中的柘木箭,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刺,扎的心頭千瘡百孔。
周院君青袍緩帶,與薛太守、裴老夫子等諸位翰林、進士、舉人在前。
江行舟、沈織雲等童生案首學子緊隨其後,衣袂間盡是少年意氣。
一行數十位文人雅士在穀雨文會場內閒逛,與眾學子同享盛會之樂。
行至【七步成詩】分會場處,但見人頭攢動如浪湧。
這個分會場的規則也很簡單,由教諭當眾從竹筒內,抽取一張命題紙籤,然後參與本場的童生們,便開始往前走,走完七步,便需在身前案桌的宣紙,當場寫下一首詩。
先寫完,且品級最高者,獲勝。
此處聚集的童生眾多,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眾童生們皆想在這【七步成詩】分場一展才華,爭奪魁首之位,競爭極為激烈。
“行舟!你既奪得射壺分場的魁首,可要在這【七步成詩分場】再試鋒芒?你們幾位,可願同場競技?”
周院君目光含笑,復又環視眾人,朝沈織雲、趙子祿等五位童生案首,問道。
“院君,使不得!使不得!”
五位童生案首聞言色變,連連擺手推辭。
其中趙子祿更是急得後退半步,臉色煞白,道:“院君大人明鑑,江兄的詩詞造詣,我等望塵莫及!”
“江兄七步成詩,我等怕是七十步也難成句。這般獻醜之事,還是免了!”
七步成詩?
剛才江行舟在射壺分會場,寫那篇《射壺》詩,哪裡需要七步?原地不動,一步未走,這一首出縣詩就出爐了。
若真要比試,豈非自取其辱?
他們這不是等於當眾獻醜嗎!
“罷了!今日穀雨文會盛事,這【七步成詩】分會場魁首的機緣,還是留給予其他同窗吧。”
江行舟想了想,輕拂衣袖,也是搖頭婉拒。
今日穀雨文會,
他看中的獎品,只有這一方進士【稷神香】。
此外,
參加穀雨文會,另外一個目的是看看,能否發現主考官院君大人,對府試考題的暗示——
每一屆的穀雨詩會,主考官都會給出少許的暗示,方便童生們去押題!
至於能否發現暗示,並且押中府試考題。
那就是童生們個人觀察的本事了。
如果能提前察覺,便可提前足足兩月“備考”,精心的準備之下,無疑能佔先機。
這才是穀雨文會,真正的用處。
許多跟隨周院君身後的童生五甲,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院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談。
譬如,只見周院君與薛太守的幾句閒談。
他們話中提及,穀雨文會中懸掛的一幅《春耕圖》,檔次極佳。畫中農夫扶犁,遠處山色如黛,題詩處墨跡尚新。
有沒有可能,府試考題之一,會考【春耕】?要知道,上一屆院試,便曾以【秋收】為題!今歲府試若循此例,極可能落在“農事”之上。
再細看周院君今日所著青袍,腰間玉帶竟雕著幾束稻穗紋樣,與院君大人拿出來的那方【稷神香】隱隱呼應!這更加增加了,府試題目,可能考“農事——春耕”的機率。
這讓不少敏銳的童生也似有所覺,頻頻打量那幅《春耕圖》。
沈織雲摺扇輕搖,心中在扇面遮掩下,悄悄記下週院君每一句提及“農桑”的言辭。
這場無聲的押題之局,這可比【七步成詩】更需花費心思.好在,離府試的時間還充裕,足夠慢慢去琢磨。
江行舟並無參加【七步成詩】的想法。
奪得穀雨文會的魁首——好處是可獲得一個酌情秀才的保底,這是眾童生無比渴求。
若是他願意,大可連奪數場魁首,將這個保底秀才名額收入囊中。
但這並無意義!
他已經是童生案首,有一個酌情秀才作為保底。
每三年一場的府試,二千名童生僅僅錄取一百名秀才,這簡直是一場噩夢般的慘烈角逐。哪怕是酌情秀才,也是無數童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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