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君與薛太守攜江行舟、沈織雲等六名童生案首,在穀雨文會輾轉數處,終至【箭矢射壺】分會場。
“諸位當把握此機。”
薛太守負手而立,語帶深意。
江行舟的表現已經超常發揮,在文道上穩穩碾壓他們一府五縣其餘五位童生案首。
若此番,他們若是再無好的表現,在周山長院君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府試可就難了!
屆時,周院君只能“秉公”判卷,是第幾等便是第幾等。
想要格外“另眼相待,網開一面”,判卷時候拔闕一等,那就是不可能了。
說不定,被判為[酌情秀才],大丟本縣文士的臉面,也是有可能的。
“諾!”
“太守大人垂訓,學生自當竭力!”
六位案首齊聲應和,列陣於一排青銅壺前。
沈織雲目視前方,指尖輕撫箭羽,忽而說了一句道:“江兄,我乃暨陽箭矢射壺之冠,今日怕是要承讓了。”
語畢,唇角微揚,眉宇間帶著一抹驕色。
他才不信。
江行舟什麼都精通,詩詞文章寫的好,精研聖賢典籍連這聚會、宴席之戲也能信手拈來?江州六案首各有所長,而這射壺之戲,素來是世家子弟宴飲助興之物,用於消遣。
其間常設賭局,一場下來動輒百兩紋銀,是寒門士子一年之費!是故,寒門學子自然避之不及。
他早聞江行舟在薛府時終日閉門苦讀,幾不曾沾染此等射壺遊戲。
這可不是看書籍能學來的!因為這需仔細計算,自己的算籌,冒最低的風險下,獲得最大機率可以贏對方。
這需要大量的實戰經驗!
這般生手,如何能窺得其中門道,玩的明白?“呵,沈兄此言差矣!!”
林海洲朗聲一笑,袍袖輕振:“此射壺之戲,我也常玩樂,未必遜色於你!”
府城案首趙子祿、崑山案首杜清音,等人聞言,皆面露從容。
有江行舟這寒門子弟墊底。
他們幾位再怎麼,也不會是表現最差的一位。
江行舟聞言,笑而不語。
【箭矢射壺】,這是源自周代,文人之間聚會宴席的一項古老禮儀競技遊戲。
《禮記》載:[投壺者,所以養志遊神,除懶惰也。]極為高雅!
規則也十分簡單。
一個青銅壺,細頸大腹,有壺口、壺耳。
使用的是無鏃木箭,通常用柘木或棘木製成,尾部飾羽毛。
射口為“中”,得一算。
射耳為“耳”,得二算。
若箭矢偏斜反彈,又神奇的再入壺內,為“驍”,得三算。
每人每次投四矢,按順序投擲。
先得十算,為勝。
敗者罰酒,勝者獲“勝籌”——玉佩、詩箋等雅物。
若是俗氣一點,那就直接是銀兩。
但是想要輕鬆投中,可不簡單。
因為青銅壺,有一道文術封口,需要在箭矢上附加對應的文術,才能破壺口而入。
尋常是【雲雨風雪】之類,都是最簡單的封口,難的是遇上生僻字訣,縱是高手也要躊躇良久。
計算好自己的算籌之後,才會投出箭矢。
周山長院君負手而立,目光如炬地掃過六位童生案首,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爾等既是一府六縣童生案首,又是射壺高手,實力頂尖。
既是如此!
本院君,給你們上一點強度!上十尊射壺!”
說罷,周院君吩咐教諭,把一尊普通的青銅壺,換成十尊青銅壺。
只見教諭們抬著十尊青銅壺魚貫而入,十尊青銅壺按北斗方位排列,壺口分別貼有封印。
“字訣壺三尊!”
周院君指尖輕點,最前三尊壺身亮起金色篆文,分別是「風」、「雅」、「頌」三字,“需以字訣文術破之,一壺得一算!”
“成語壺三尊!”
隨著他話音,中間三尊壺身浮現出「行雲流水」、「畫龍點睛」、「字字珠璣」的墨色字跡,“需以成語文術破之,一壺得三算!”
“詩詞壺三尊!”
後三尊壺身上,《詩經》、《楚辭》、《樂府》的名句如游龍般盤旋,“需施展對應文術,一壺得五算!”
最中央的至尊壺突然大放光明,壺身上浮現一首未成的賦詩,只有詩名。
周院君聲音陡然提高了少許,道:“若能賦一首[出縣]以上的《射壺》詩一首,破此至尊壺,得十算!”
剎那間,場中頓時鴉雀無聲。
這十星射壺的威壓,將眾童生硬生生鎮住,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文氣威壓。
沈織雲、林海洲、趙子祿、杜清音、周文遠等幾位童生案首,面色如土。
差點,當場雙腿一軟,就想要跪了。
“進士玩射壺遊戲,都玩的這麼高階嗎?”
三尊字訣壺,字訣文術,直接上《風雅頌》?這哪是射壺,分明是考校《詩經》的真傳!
三尊詩詞壺,詩詞文術,更是離譜——要施展釋放《詩經》、《楚辭》、《樂府》記載的詩詞文術?
這哪是童生能駕馭的文術?他們平日讀書,能讀懂典籍奧義就不錯了,哪還能以文術催動?最要命的,至尊壺,當場寫一首出縣以上的《射壺》?“這賦詩還是算了吧!”
趙子祿喉頭滾動,額頭冷汗涔涔。
他還沒聽過,江州府,甚至江南道,有誰寫過出縣級的《射壺》詩詞![出縣]之作,那可是能驚動一縣文運的詩詞。
他們這群童生,平日裡連[聞鄉、叩鎮]都費勁,更遑論出縣?能寫出縣詩詞的人,寫什麼不好?非得浪費自己的腹中才華,寫一篇用處不大,聚宴才用得上的出縣級《射壺》?“我會風、雅,可尚未修成[頌]字訣文術!”
沈織雲手中的摺扇“啪“地落地,直接驚呆了。
他掌握了五千多個字訣,會[風、雅]字訣文術,但其中並不包括頌字。
“該死,[字字珠璣]這道成語文術,怎麼才能將它釋放出來?”
林海洲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他心裡發苦,這哪是射壺遊戲,簡直是刁難!
“這我最多,能得三算五算是極限了!根本贏不了!”
趙子祿更是面色慘白如紙。
他飛快的計算,自己能獲得的【算】。
眾位案首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
算來算去,極限也就是五算、八算!“嘶——”
周圍數百名圍觀童生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有人甚至下意識後退半步。
“這射壺難度堪比考秀才了吧?”一個瘦高童生聲音發顫。
“何止!”旁邊圓臉童生嚥了口唾沫,“院試考的是死記硬背,這可是要當場施展文術!
我看怕是比考秀才還難三分!”
六位案首站在場中,只覺得數百道童生的目光如芒在背。
負責本場的一位教諭,朝眾人一禮,高聲道:“[《投壺辭》:矢惟其直,壺惟其正,君子之爭,發必中禮。
六位投壺者!非字不足以破壺,非成語不足以貫耳,非詩詞不足以鳴天——
諸生,請射壺!”
沈織雲硬著頭皮,開始投手中的四支木箭。“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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