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樓船破雲而行,如一道青影掠過蒼茫江面,直向江州。
樓船三層的艙室內,青婘靜靜躺在軟榻上,額間細汗涔涔,唇色蒼白如紙。
剛才之戰,她的精氣似潰堤之泉,源源不絕地流淌而出,滲入船身每一寸甲板,將整艘樓船都化為她的一部分。
“歇著吧!”
江行舟輕握她纖手,指尖觸及的肌膚,冰涼如浸寒露,溫和道。
她只是一隻十多年的初生槐樹妖精。
妖位太弱了!強行同化這艘巨型樓船,透支了她太多的精氣。
青婘勉力抬眸,唇角牽起一抹淺笑,眼睫低垂,隱約可見一抹槐葉,在她頸側緋紅。
“多謝.江公子!畢生能得一首《草》詩文,是青婘的造化!”
她的聲音輕若遊絲,彷彿下一刻便要散在風裡。
眾童生見狀,皆默然垂首,他們悄然退出艙室,只餘木質地板在腳步輕踏間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如老槐低語。
今日一戰,江行舟以一篇“達府”級草木系詩文《草》力壓眾妖兵,戰功居首。
而青婘以身融木,精元同化樓船,槐樹將整艘樓船活化為古木槐精,生生將《草》的威能推至“登峰造極”之境,功不可沒。
草木系詩文,雖是以人族修士自身才氣和文術為根基推動。
但向來也受天地的靈韻約束。
若身處蒼翠山林,則草木系詩成,萬木齊聲共鳴,詩威浩浩蕩蕩,無可阻擋。
若身在死寂的荒漠、沙地,則草木文術的威力大幅衰竭,如涸澤之魚。
而青婘,卻以自身為媒,硬生生在這浩瀚江天之間,用五丈高二十丈長樓船上的朽木、甲板、桅杆,開闢出一方草木靈域。
這讓江行舟的《草》,活死人肉白骨,摧枯拉朽一般橫掃眾妖兵。
不過,對她來說也是造化。
這艘五丈槐樹樓船成了她的一部分本體,而樓船桅杆槐樹樹幹上,更是被刻印上了這首《草》詩文術。
她得此詩作為本命詩,日後大有希望修煉成為妖將,乃至妖帥!暮色垂江,殘陽如血。
教諭鄭叔謙與縣尉趙鐵山並肩立於樓船之首,衣袍獵獵,浸染霞光。
遠處,江州府的輪廓已隱約可見,隱約可見江州城樓亮起的孔明燈,城郭如蟄伏巨獸,靜候歸人。
劫後餘生的沉默,讓他們恍如隔世!二人誰都沒有開口,只是望著那漸近的燈火,指節發白地攥緊船舷。
江風掠過耳畔,恍惚間仍夾雜著刀劍相擊的錚鳴,同袍倒下的悶響。
方才那一戰,太近,近到生死只在一線。太狠,狠到連痛覺都成了奢侈。
“總算活下來了”
鄭叔謙嗓音沙啞。
縣尉趙鐵山沒有應聲,只是咧嘴一笑,從懷中摸出半塊染血的文粟餅,掰開,遞了一半過去。
餅是冷的,血是乾的。
但這一刻,能嚼著糧食看落日,已是人間至幸。
鄭教諭忽然想到什麼,負手而立,目光如刃般掃過眾童生。
“諸生!”
他聲音低沉,“此戰細節,凡涉這首達府詩文術之秘,皆不得外洩半字!”
甲板上鴉雀無聲,唯有江水拍打悶響。
“此番逆種文人勾結妖族,截殺我江陰樓船,會上報縣衙和府衙。府衙自有尉府,去對付這群該死的逆種文人!”
鄭教諭袖中手指微微收緊,青筋隱現,“爾等力弱,更不可擅自去追查,丟了性命!”
他冷道,身後殘陽如血,將影子拉得極長。
“是!”
眾童生心頭一凜,齊聲應道:“謹遵教諭之命!”
他們明白。
若讓逆種文人和妖族,知曉樓船上《草》詩文術帶來的強大治癒效果,下一次襲來,定然會提前準備,想盡辦法破解此文術的效果。
郡尉雷萬霆立於一艘旗艦甲板,身後三十艘蒙衝鬥艦排開陣勢,三千鐵胎勁弩齊齊對準江心那艘綻放萬丈霞光的槐木樓船。
他望著江面飛行的這株巨大槐樹樓船,心頭慘然。
這老槐妖帥真是大膽,吞噬了樓船上三百名童生,竟然還敢朝著江州城方向進犯!他身後,眾府兵士卒弓弦絞緊的咯吱聲連成一片,只待令下,便要萬箭齊發。
“雷兄!”
忽然,船首傳來呼喊聲。
雷萬霆雷萬霆凝眸望去,竟然是江陰縣尉趙鐵山,渾身甲袍碎裂不知成幾塊,一副無比悽慘的模樣,站在船首。
“鐵山老弟,你可是被這老槐妖帥俘虜,挾作了人質?”
雷萬霆心頭劇震,頓時動容,悲喝道:“本尉奉太守之命,斬殺江上一切妖族,為江陰三百童生血仇!老弟,明年清明,我給你上香!”
他一揮手。
眾蒙衝鬥艦計程車卒,紛紛舉起鐵胎弩弓。
“且慢!我等沒死!
那群妖族被殺退了!”
趙鐵山慌忙擺手道。
童生們紛紛站到樓船船舷處,眾少年們雖面色青白卻眼神清亮,並未全軍覆沒。
“.”
雷萬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數了一遍,二百八十三名童生雖然離三百童生的數目差點,但是也幾乎算是完好了。
連持弩計程車卒都開始面面相覷。
江陰三百童生沒死?
在三十艘艨艟鬥船的護送下,
江陰五丈樓船駛入江州府,轟然墜入渡口,激起十丈水幕騰空,淋溼了沿岸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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