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的水汽在寒夜中凝結成霜,溫暖的池水翻湧著,彷彿池水邊神木的根鬚也在為年輕人哀鳴。路斯里斯仰躺在池邊,銀髮溼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嘴角卻仍掛著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彷彿死亡不過是另一場惡作劇。
瓊尼爾跪在他身旁,手掌緊握著他逐漸冰冷的手指,他的眼睛裡映著池水中逐漸擴散的龍血。那是月舞最後的生命,正一點點融入古老的溫泉。
“記得.我們被罰染髮的那六年嗎?”路斯里斯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淹沒,卻帶著熟悉的戲謔,“我、塞內奧爾、阿斯蘭一幫銀毛崽子,硬是被伊戈爾染成了和你一樣的棕毛土狗。”
瓊尼爾嗤了一聲,眼眶卻紅了:“那是因為你們活該。誰讓你們罵我騎不上龍?”
路斯里斯咧嘴笑了,鮮血從嘴角滲出,冰藍色頑固地在夾雜著銀色的血跡中佔據著一席之地:“可後來我們連洗澡都在一起,染劑掉色的時候,活像一群斑禿的猴子。”他的手指無力地勾了勾,“結果呢?你反倒成了最英俊的那個.該死的冬狼血統。”
池水輕輕盪漾,倒映著兩人交迭的影子,一個高大健壯,一個修長優雅,卻同樣狼狽。
“霍法那小子現在肯定躲在哪兒哭呢。”路斯里斯眯起眼,“他從小就愛裝穩重.其實最怕孤單。”他頓了頓,“梅姬大概會訓他一頓,攤上這麼個母親.小霍法也是真夠慘哈耿嘛”
“哈耿會寫一首爛詩悼念你。”瓊尼爾啞著嗓子接話,“押韻爛得像塞內奧爾的劍術。然後騎龍去給你報仇。”
路斯里斯爆發出一陣咳嗽般的笑聲:“而阿斯蘭會偷偷把我的酒全喝光然後騎龍給我報仇。”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阿黛爾大概會罵我.我太早去找貝勒那個混蛋.“
風雪掠過神木林的枝椏,發出沙沙的響動,像是遠古的回應。
“瓊尼爾”路斯里斯突然喚他的名,紫眸望向灰暗的天空,那裡再不會有月舞優雅的身影掠過,“告訴我父親我沒給他丟臉”他的手指突然攥緊瓊尼爾的手腕,“異鬼算什麼.我們可是瓦雷澤斯。”
瓊尼爾反手握住他,像多年前他們打架後和好的那個夜晚一樣用力:“閉嘴,蠢貨。等你好了,我陪你喝光龍巢城的酒窖。”
路斯里斯笑了,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三十瓶銀酒你欠我的”
他的胸膛最後一次起伏,歸於平靜。
池邊的魚梁木無風自動,一片紅葉飄落,輕輕覆在他的眼睛上,彷彿諸神也忍不住為這個玩笑般的靈魂垂淚。
遠處,倖存的龍騎士們沉默地佇立,阿斯蘭攥緊了腰間的匕首,梅姬的指甲掐進掌心,哈耿的嘴唇顫抖著,塞內奧爾別過了頭。
而瓊尼爾緩緩起身,將路斯里斯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刻在了心底:異鬼算什麼?黎明終將到來。
阿黛爾·瓦雷澤斯太后站在巨龍們的棲息地前,未束的銀髮在風中狂舞,像一面破碎的旗幟一樣。她身上那件繡著三頭龍與銀龍月桂葉二分紋章的皮甲早已被雪浸透,卻渾然不覺。
影魘的咆哮還是那麼難聽。這頭失去主人的黑龍不停地哀嚎著,嶙峋的龍翼拍打出令人膽寒的聲響。龍場侍從們退避三舍,沒人敢靠近這頭沉浸在悲痛中的猛獸。
就連沃米索爾也沒有阻止影魘的哀傷。
直到阿黛爾在西蕊的陪伴下來到龍場。
西蕊已經是一位龍騎士了,在君臨的備戰中,西蕊馴服了那頭慵懶的老龍敘拉克斯,這頭黃玉色的巨龍並不擅長戰鬥,但是在年齡和體型的加持下依舊是個強大的武器。
“退下。”她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侍從如蒙大赦般逃離。
“小心。”西蕊有些擔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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