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較近的緝事廠番子們,如同被狂風掃中的落葉,驚呼著被這股恐怖的氣勢掀得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而身處氣勢風暴中心的趙保,更是感覺如同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
一股至剛至陽、霸道絕倫的威壓狠狠衝擊著他的心神和身體!
他悶哼一聲,只覺得氣血翻湧,胸口如同被巨石壓迫。
那張俊美的臉龐瞬間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蒼白,腳下不由自主地退後半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好強!”
趙保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就是真正的禁軍統領之威嗎?”
他近期武功突飛猛進,仕途青雲直上,心中難免滋生了幾分驕矜之氣。
此刻直面第一守正這如同煌煌烈日般的純陽威壓,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驕矜之氣瞬間被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忌憚和……一絲被碾壓的屈辱感!
“噗通!”
第一守正胯下的神駿戰馬終於承受不住主人那無意識散發的恐怖威壓,四蹄一軟,哀鳴著癱倒在地。
而第一守正身形紋絲不動,如同磐石般穩穩落地。
他抬起腳,朝著趙保,緩緩地、沉重地踏出一步!
“咚!”
彷彿巨鼓擂響!
那瀰漫天地的狂暴氣勢,彷彿瞬間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化作無形的萬鈞重錘,全部凝聚、轟然壓向趙保一人!
“噔!”
趙保只覺得肩頭一沉,彷彿扛上了一座大山,身形劇震,不由自主地又向後踉蹌一步!
腳下的地磚應聲碎裂!
第一守正半闔的雙目,在這一刻陡然暴睜,精光四射,如同兩輪縮小的太陽!
他渾身的氣勢竟然再度拔升,彷彿永無止境!
第二步,緊隨踏出!
這一步,如同踏碎了虛空!
凝聚到極致的威壓,不再是重錘。
而是化作了洶湧澎湃、足以摧垮一切的滔天巨浪,以更加狂暴的姿態,狠狠拍向趙保!
“噔!噔!噔!”
趙保再也無法穩住身形,連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最後一步甚至踏碎了整塊地磚,碎石飛濺!
他身形搖晃,幾乎站立不穩。
俊美的臉龐因為極度的屈辱和氣血翻騰而扭曲變形,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滲出殷紅的血絲!
“可惡!”
趙保內心在咆哮!
他並非沒有底牌!
那寄宿於他體內的詭異力量蠢蠢欲動!
但他深知,此刻若動用那禁忌之力,不僅會暴露最大的秘密,更會徹底激怒第一守正,引來不死不休的追殺!
這種被人以絕對力量壓制、連喘息都困難的憋屈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
瞬間將他拉回了當年在深宮之中,如同螻蟻般任人欺凌踐踏的黑暗記憶!
那刻骨銘心的屈辱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
一個蒼老、貪婪、如同夜梟般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嘖嘖嘖……趙保,你看他!看他那身渾厚無比的純陽血氣!多麼旺盛!多麼誘人啊!”
趙保的左側肩頭,一個老者頭顱詭異地探了出來,深陷的眼窩如同兩個黑洞,閃爍著幽綠的鬼火,死死盯著第一守正:
“他是個真正的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他那至剛至陽的內力,天生就是你陰柔內力的剋星!”
“你這種殘缺的身體……嘿嘿,在他面前,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陽!你拿什麼跟他鬥?”
老者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和嘲弄。
幾乎同時,另一個怨毒、尖利的老婦聲音從右側響起:
“玉琮!我們的玉琮!就在王瑾那條老閹狗的手裡!那是我們族的聖物!被狗皇帝奪走的!”
老婦頭顱也探了出來,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趙保!想辦法!把玉琮奪回來!只要有了它,別說斷肢再續,彌補你身體的殘缺,就是眼前這個礙眼的老東西,也能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他!”
“快!接受我們!徹底接受我們的力量!殺!殺光他們!殺光這些狗官!殺掉那狗皇帝!”
兩個詭異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腦,瘋狂地煽動、誘惑、刺激著趙保的神經!
面對第一守正這強大的壓力之下,一股暴戾的殺意在他心底瘋狂滋生!
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強行守住靈臺最後一絲清明!
而對面的第一守正,顯然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趙保那咬牙硬撐、毫不退讓的姿態,在他眼中,已然是對皇權的藐視和對禁軍職責的褻瀆!
“趙公公既執意阻撓……”
第一守正的聲音冰冷得如同極地寒風,帶著凜冽的殺意:
“那就休怪本統領……不講情面了!”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練、彷彿能壓塌虛空的內力波動,在第一守正的右掌掌心瘋狂匯聚!
整條街道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發出不堪重負的低沉嗡鳴!
地面上的碎石細塵,開始無風自動,圍繞著他緩緩旋轉!
那凝聚的力量,彷彿下一刻就要化作撕裂一切的毀滅之光!
眼看第一守正就要悍然出手,以雷霆之勢掃清障礙!
千鈞一髮之際!
一個清朗、沉穩的聲音,驟然從洞開的新宅大門內傳來:
“聖——旨——到——!”
聲音不大,卻如同九天落雷,瞬間劈開了廣場上凝固的殺伐之氣!
所有人,無論是蓄勢待發的第一守正,還是屈辱不甘的趙保,亦或是怒火中燒的洪威,以及那些驚魂未定的禁軍士兵和番子們,全都渾身劇震!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殺意、所有的喧囂,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無數道目光,帶著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齊刷刷地轉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新宅那幽深的大門內,一個身著普通禁軍軍官服飾的年輕身影,正手持一卷明黃色的卷軸,踏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走了出來。
月光與火把的光芒交織著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平靜無波的臉龐。
正是梁進!
他手中所託的,赫然是象徵著至高皇權的——聖旨!
梁進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最前方的第一守正身上,朗聲宣道:
“南禁軍統領第一守正,接旨!”
第一守正瞳孔驟然收縮!
渾身上下那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狂暴的氣息,在聖旨出現的瞬間,如同冰雪消融,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單膝跪地,動作乾淨利落,帶著軍人的剛毅:
“臣,第一守正,恭聆聖諭!”
隨著他的跪倒,嘩啦啦一片甲冑摩擦聲!
洪威及所有禁軍士兵,齊刷刷跪倒在地!
趙保也急忙收斂心神,率領著緝事廠的番子們恭敬下跪。
廣場之上,黑壓壓跪倒一片。
只剩下梁進一人獨立於新宅門前,手持聖旨,如同掌控局面的裁決者。
梁進展開聖旨,聲音清晰而沉穩地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令南禁軍即刻進入新宅,佈防守護聖駕。”
“然朕龍體抱恙,需靜心休養,最忌殺伐之氣侵擾。所有禁軍將士,皆不得靠近內宅半步!違令者,斬!”
“其餘人等,各歸其位,各司其職,無令不得擅動。”
“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梁進將捲起的聖旨遞向跪地的第一守正:
“統領大人,接旨吧。”
第一守正恭敬地雙手高舉過頭:
“臣,謹遵聖命!”
他接過聖旨,立刻起身,動作迅捷卻不失莊重。
他迅速展開聖旨,銳利的目光如同掃描般,仔細審視著上面的字跡、玉璽印鑑以及特有的皇家紋飾。
聖旨本身,並無任何破綻。
但第一守正的心,卻沉了下去。
王瑾權傾朝野,把持內廷,集票擬權和批紅權於一身,皇帝久久不管朝政,而朝廷各部門之中都是王瑾的人。
這一封聖旨,究竟是皇帝親筆,還是出自王瑾之手?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梁進的手臂,力道之大,竟將梁進肩甲都捏得微微變形!
同時運用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夫,聲音如同鋼針般直接刺入梁進耳中:
“你可曾親眼見到皇上?!”
梁進面色不變,微微頷首。
第一守正目光如電,緊追不捨:
“皇上龍體……究竟如何?!”
梁進嘴唇微動,只吐出兩個字:
“不佳。”
第一守正握著聖旨的手猛地一緊!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最後死死盯著梁進的眼睛,傳音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旨意……當真是聖上所下?!”
梁進迎著他的目光,眼神平靜無波,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
第一守正沉默了。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沉重的憂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樑進,投向那深邃如淵、充滿了未知與兇險的新宅深處。
他多麼想立刻衝進去,親眼確認皇帝安危!
可是……聖旨如山!
更何況,新宅之內,還有那位深不可測的“九千歲”王瑾坐鎮!
沒有王瑾的允許,他這禁軍統領,也休想踏足內宅半步!
時間在沉重的寂靜中流逝。
廣場上跪著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第一守正身上,等待著他的決斷。
終於。
第一守正緩緩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斷和深深的疲憊。
他沉聲下令,聲音響徹廣場:
“適才挑選之禁軍,即刻入新宅佈防!”
他目光如刀,掃過那些士兵:
“謹記聖諭!守護外宅,不得靠近內宅半步!違令者,軍法從事!”
被挑選出的禁軍齊聲應諾,迅速起身,列成整齊的隊伍,在軍官帶領下,沉默而警惕地魚貫進入新宅大門。
這一次,緝事廠的番子們無人再敢阻攔。
第一守正最後深深地、彷彿要將新宅看穿一般,望了一眼那幽深的門洞。
然後,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其餘人等,隨本統領——回宮!”
第一守正不再多言,翻身躍上洪威牽來的另一匹戰馬。
馬蹄聲如雷。
禁軍大隊如同黑色的洪流,在第一守正的帶領下,迅速而沉默地撤離了這片瀰漫著不安與秘密的新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