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潮大軍已經打進蒙城了”
李存孝摩挲著下巴胡茬,右手輕輕揮了揮,一旁等候的鏢師們便將那哭叫的潰兵頭子拽走。
片刻後,屋外一聲慘叫,秦羽走進來,刀上淌血,美滋滋地拿著那件兩檔鐵甲。
旁邊的一些年輕鏢師露出豔羨之色,但沒有多說什麼。
這一戰是順風局,追殺潰兵而已,大家的表現半斤八兩。
繳獲的戰利品裡,除了幾把還能用的橫刀,就是這鐵甲最有價值。
若要按功勞分,怎麼都輪不到秦羽。
可人家和李鏢頭關係好啊。
這一路上,李存孝對夥計們的照顧,有目共睹。
作戰時有勇有謀,令人折服;又替大夥爭來銀子,餵飽了荷包。
只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吧“秦羽,你身上一件鎖子,一件皮甲,再穿一件鐵甲,還能跑得動?”
錢宇忽然出聲,語氣是玩笑一般,但眼中卻滿是告誡的意味。
秦羽不是蠢蛋,注意到同伴們投射在鐵甲上的眼神,驚出一身冷汗。
“跑不動!再多穿得胖成球了,還是放車上合適。”
他撓著頭,把鐵甲放到鏢車上,一副窘迫模樣,眾人頓時都笑了。
秦羽不由朝錢宇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好險,差點得意忘形,把同伴得罪了。
‘李哥說錢宇照顧新人,誠不欺我。’
他想到這,抬起頭,正好看到李存孝投來的目光,心裡不禁越發佩服。
真是體貼的老大啊。
“行了,把周圍的屍體收拾了,都趕緊洗洗灰塵,早點休息。”
李存孝發了命令,眾人先後散去。
他這才掏出臨行前張力士給的地圖,藉著蠟燭的光在桌上鋪開。
河南道為天下十六道之一,有大小二十餘州。
宋州在河南道西邊偏北,下邊挨著的就是亳州。
根據那逃兵所說,半個月前,黃潮率軍自亳州下方的潁州而入,先取下蔡,後攻蒙城。
雖然最後攻破了蒙城,但由於圍城花費了太多時間,朝廷追兵又至。
那幾個逃兵就是蒙城城衛軍,據說他們逃了沒多久,就聽聞黃潮也帶兵離開,朝著東邊的宿州轉進。
李存孝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別看現在楚丘縣中暗流湧動,但比起大軍攻城,這些全都是小打小鬧。
大戰一起,流血漂杵,無論貧民百姓還是世家大族,一個都跑不了。
蒙城距離他們這趟送鏢的虞城,也不過六七日路程,可以說,他們是和閻王爺擦肩而過。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心底,“人相食”“易子而食”“菜人市”等字眼鑽入腦海,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那逃兵還說,親眼看見黃潮攻城時立一大舂磨,將俘虜與妖魔血肉一同攪碎,製成丹丸。”
“軍士服之,癲狂嗜血,悍不畏死,直接把蒙城縣令膽子都嚇破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存孝這一夜只睡了兩個時辰。
好在筋肉境界,武者已然非人,少睡一會兒,李存孝第二天在眾人面前依舊精神抖擻。
仍舊是將銀兩清點了一遍,鏢車繼續出發。
遭遇了昨天的潰兵,眾人越發不敢掉以輕心。
一路行去,到了晌午時分,正好行至一個山腳下。
氣血境界的武者,各方面都已經達到了人類的頂峰,但終究還是肉體凡胎。
鎖子甲加皮甲固然安全,但加起來也是四五十斤的負重,穿著趕半天路,還是累人的。
這也是昨天錢宇那句玩笑的原因。
鏢師們都是趕路時著甲,休息時將鏢車圍攏拉起藤牌,卸甲進食水。
只有李存孝和葛鷹揚這等有魔頭加持的武者,才能一天到晚甲冑不離身而不覺疲累。
“真是飛虎鏢局!”
文傑雙眼好似鷹隼,將山下休息的鏢局眾人收入眼簾。
靠著魔頭加持帶來的強大視力,他甚至能看清鏢車碾過泥土留下的車轍。
“車轍深,肯定有貨。這條路通往楚丘,是返程裡面不是鏢,是銀子!”
文傑不禁舔了舔嘴唇,還想多看,卻發覺車隊中有一箇中年人忽然警覺地四處掃視。
他趕緊伏低身子,目光不敢再聚焦,只是粗略掃了掃人員分佈還有裝備情況,便轉身而走。
從昨日那個民夫口中得到訊息之後,他和元寶便帶了四五十人,取小路,繞行到車隊前面。
這座小山並非他們的據點,只是臨時在此處伏兵。
“六哥,大富貴!那飛虎鏢局的車上,至少也有千把兩銀子!”
文傑回到營地,丟出這句話,不僅元寶,周圍的土匪也都露出貪婪之色。
以前打劫商隊也好,綁票也好,一次往往也就百把兩銀子罷了。
如今天下眼看就亂了,大當家王八郎也起了心思,開始擴張地盤,招兵買馬。
否則,老六元寶和老七文傑也跑不到這宋州邊上,和剛從虞城回來的車隊撞個正著。
“以前大哥總說時機未到,不讓俺們對泗水商會、飛虎鏢局這些肥羊動手。”
“這一回,可算能開開葷了!”
元寶獰笑一聲,提起一支長矛,就要帶人從這片林地裡殺出去,文傑趕緊上前把他拉住。
“六哥!那車隊的人雖然沒我們多,但領頭那兩個裡,有一個生面孔,還有一個是那葛鷹揚。”
“他和我一般,都有鷹隼遠視之能。他都對那年輕人畢恭畢敬,只怕也是個第二境筋肉的”
元寶一愣,“生面孔?年輕人?”
飛虎鏢局的鏢頭就那幾個,年輕的更少,陡然冒出個生面孔,難免讓人心有疑慮。
但文傑才是心有疑慮的那個人,元寶不是。
他渾身氣血奔流,筋肉虯結,青黑大筋爬滿面頰,拉扯得五官都變形,嘴裡不住吐出白氣,好似發情的公牛。
“管他孃的什麼人!”
“他們兩個筋肉境,咱們也是兩個筋肉境,怕個卵!”
“再說,那年輕的估計也是哪個公子哥,空有境界罷了,能跟咱們這些刀口舔血的老手比?”
“老七,我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