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琪?
李存孝一時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拉一批,打一批,他確實這麼做了,但也不是剛拿著拳頭砸在別人臉上,人家就能立刻笑臉相迎。
上次他不過是順手為之,卻沒想到對方真能迅速轉變心思。
“蔣師姐?”
張月鷺察覺到二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
“沈師兄和蕭師姐怎麼沒來?”
“他們.或是有事耽誤了。”
蔣琪面色古怪。
沈鶴肋骨全斷,雖然這對於筋肉境界不算重傷,但養好也得十天半月。
蕭眉就更簡單,她愛惜容貌甚於生命,上次差點被李存孝毀容,當然是要處處躲著李存孝。
見蔣琪語氣吞吐,張月鷺神色越發狐疑,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
片刻後,她像是想通了什麼,笑而不語。
撲賣會剩下的東西都提不起幾人的興趣,是以不等結束,三人就結伴而出。
廂房外客座上的何必和秦羽,見狀忙跟上來。
他們倆本是跟著李存孝一起來,但張月鷺一進包廂,他倆便自覺離開,為兩人留出談話空間。
此時見到李存孝身邊又多了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場明爭暗鬥,眼中敬仰之色不禁更濃。
李兄(哥),深藏不露啊。
其餘包廂中,內城各家的二代們相繼湧出,大半湊到了李存孝幾人身旁,談笑著出門。
撲賣結束,便是眾人切磋交流的小會。
韓雨看著這一幕,不禁皺起眉頭。
“蔣琪和我關係雖然一般,但還從沒像今天一樣,當面打擂臺。”
“這些人,往常不都是跟著沈鶴?”
“李存孝難不成蔣家和飛虎鏢局?”
韓雨眉頭皺得更緊,仔細回憶之後,又發現往常和蔣琪在一起的沈鶴今天也沒來。
他心裡不由猛地一突。
不會真的壞事了吧?
想到這,他也坐不住了,立刻打馬朝著金剛武館奔去,準備找師父李太志商量一番。
李太志原本是出身外城,只是頗有些習武天賦,被慕容家上一任家主看中。
後來他晉升臟腑,得以從慕容家出來,獨立門戶。
但其實明白人都知道,若有事請託慕容家,只需來找李太志,十有八九能成。
馬蹄急促,敲打在內城的青磚上,不多時,停在一座佔地頗廣的宅子面前。
大門牌匾上“金剛不動”四個大字,飄逸灑脫,據說還是大公子慕容博親手所題。
韓雨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僕從,只是才走到門口,就發現了不對。
武館護衛哪去了?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飛虎鏢局疑似和蔣家結盟的事又太重要,讓人無暇分心。
推開門,越過屏風影壁,越是往裡走去,心底逐漸升起幾分寒意。
太安靜了。
金剛武館乃是內城大武館,門人弟子足有五六十,其他僕役加起來更是近百人。
這麼多精壯的漢子在校場操練,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韓雨越想越不對勁,腳步一頓,轉身就想離開。
正在這時,內院之中卻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大公子,我為慕容家流過血,你不能啊!!!!”
淒厲哀嚎使人心顫,這聲音的主人和話語內容更是讓韓雨不寒而慄。
‘這聲音,是師父?’
‘大公子’
韓雨臉色狂變,毫不猶豫,轉身就想跑,然而他還沒走出幾步,眼前一花,已經多出個人影。
髒亂的衣袍,披散的頭髮,渾身血汙,好似剛從屠宰場離開。
更為可怖的是那雙眼神,好似野獸一般散發著嗜血光芒,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理智。
韓雨心中一抖,雙腳猛地一震,渾身上下,面板泛起金光,剎那間好似有鐘鳴迴盪。
金鐘罩,乃是從慕容家家傳《赤髓功》當中演化而出的一門武學,號稱銅頭鐵骨,金剛不壞。
但那血衣人見狀卻無動於衷,右手直直伸出,裸露的小臂和五指上泛著瑪瑙般光芒,隨手一拍。
啪。
好似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在韓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輕而易舉地將其拍飛三丈,吐血不止。
身上的金光,更像是遇到剋星一般,冰雪般消融。
韓雨眼中流露出絕望之色,一個細思恐極的答案出現在心中,但他卻又不敢相信。
更不敢訴之於口。
如果不說,死的還只有他一個人;
可如果說了,只怕今夜,韓家就會走上和李太志一樣的命運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瀕死時產生了錯覺,他似乎聽到圍牆外自己的愛馬發出哀鳴,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但是很快,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只剩下了一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一箇中年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博兒。”
血衣人聞言,眼中的嗜血之色消退幾分,轉而露出了幾分迷茫。
博兒,是在叫我嗎?
我是誰?我在這裡做什麼?頭好痛.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閃回,血衣人忍不住抱頭跪地,流露出痛苦之色。
韓雨五體伏地,頭都不敢抬一下。
即使如此,眼角處掠過一角熟悉的紅色衣袍,依舊讓他害怕得渾身發抖。
“博兒,你忘了嗎,我是爹啊。”
慕容柏左手拿著一件袍子,右手攤開,以一種無防備的姿態緩緩靠近。
他的臉上滿是慈和,眼底只有痛惜和愛憐,與平時威嚴極重的縣尊幾乎是兩個人。
“你是慕容博,你是慕容家的大公子,天賦高絕,驚才豔豔。”
“你一直是爹的驕傲,只是那一次練功出了岔子,一直睡到了現在。”
“兒子,來,來爹這裡。”
血衣人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起身,朝著慕容柏走去,他的眼底幾次有血光閃過,但都被壓制下去。
等到二人終於靠近,慕容柏眼疾手快,將左手衣物抖開,蓋在其身上。
那赫然是一件繡金線的紫色袈裟。
佛光微微,禪唱隱隱,血人眼中的茫然迅速淡去,清明重新出現。
只是他的眼神裡沒有什麼溫度,顯得冷冰冰的。
“爹?”
慕容博看著父親鬢邊多出的幾根銀絲,好似做了一場大夢。
但隨即,他就明白,那些都不是夢,而是真實。
他的語氣裡多出幾分愧疚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