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心頭暗叫了一聲,便盤膝而坐,宛如入定。
褚無傷坐在那石桌前,編了一會兒,忽然彎腰從腳邊又拿起一根竹篾。拿起這根竹篾時,他瞄了段融一眼,捏著竹篾的手,便陡然懸停在了半空。
褚無傷的眉頭不由一擰,只見那邊蒲團上,段融盤膝而坐,一動不動,而那本六妙觀心門的宗門秘法秘籍就被他放在蒲團前的地面上。
褚無傷一時不知段融在幹什麼。
那六妙觀心門的秘法,乃是太一門創派祖師所創,頗為複雜,修煉不易。和胎藏經一併,乃是宗門的最高秘法。
段融此時不好好研讀揣摩,竟然宛如入定。
這是什麼路數?!
褚無傷也知道段融有些邪性,一時便沒了編制竹篾的心緒,開始仔細地觀察段融。
大約半炷香後,段融陡然睜開雙目,拿起了身前的那本獸皮秘籍翻開了起來。
褚無傷目色一動,見段融開始研讀秘籍,他便再次開始編起了手中的竹篾籮筐。
段融開啟手中的蠟黃的獸皮秘籍的第一頁,腦中消化的關於這門秘術的種種修煉心得,宛如流水一般,潺潺流過。
六妙觀心門,乃有數法、隨法、止法、觀法、轉法、淨法六門妙法。
六門之核心便在於觀法門,種種心魔也是在門中一一浮現。
數法、隨法、止法,此三門,乃是前行,以此三門而進入觀法門。
而轉法、淨法乃是後行,這後行的兩門也頗為重要,因為此六妙觀心門的秘法,只能逼出修行者心底的心魔浮現出來,但卻不能破除心魔。
只有讓心魔浮現,瞭解自己的心魔,才能想辦法一一對治,一一破除。
但每次心魔的浮現,對於修行者而言,都是莫大的考驗,這最後的兩門後行,也即轉法和淨法,就是對心魔浮現的修行者的保護。
在最後這兩門的秘術功法的保護下,修行者不會被心魔自噬所傷,能從種種心魔中的安然退出。
段融一邊翻看著手中的秘籍,一邊對照著腦中的資訊流,一時心頭大為震撼。
老祖呂蔭麟的那本筆記裡,也提到了這門秘法,但語焉不詳,直到此時段融透過吞噬器靈,才算真正瞭解了這門秘法。
此秘法實在堪稱玄妙難測。創出此秘法的祖師,顯然是不世出的天才。
而且此秘法和同為宗門最高秘法的胎藏經完全是兩種路子。
胎藏經的功法乃是承襲神魔功法,故而顯得詭異難測,但這叫做六妙觀心門的宗門秘術,則完全是修行者的思路,也就是說是可以理解的。
當然其中也有胎藏經的一些影子,比如對於呼吸的運用。
前行的三門,數法、隨法、止法。其中,無論是數法還是隨法,都是以觀照呼吸為引。
因為腦中已經對於這門秘法已經熟稔無比,段融翻看秘籍的速度便很快,幾乎是一目十行,快速翻頁,看得不遠處坐在石桌前的褚無傷,一陣陣心驚。
褚無傷很清楚,那門宗門秘法研讀修煉,是何其艱難。說實話,段融若是一日就能將秘籍的第一頁完全吃透看懂,他就已經對其刮目相看了。
但是,就在這時,更讓褚無傷吃驚的事發生了,只見段融如此那般翻完那本秘籍後,就再次將那本秘籍放在蒲團前,在蒲團上盤膝而坐,五心向天,而且結了個頗為詭異的手印。
褚無傷眼皮一跳,臉色隱怒地站起身來,他緩步走到了段融不遠處,冷道:“段融,你在幹什麼?”
段融方欲進入秘法,忽然被褚無傷喝斷,便睜開眼來,道:“褚先生,我在修煉六妙觀心門,以逼現自己心底的種種心魔。”
“是嗎?”褚無傷輕蔑地冷笑了一下,道:“這麼說,六妙觀心門的秘法你已經研究清楚了,已經可以嘗試去逼現自己的心魔了?”
段融道:“是,褚先生,段某感覺可以一試。”
褚無傷雙目冰冷的看著段融,許久未言語。因為他發覺段融的神色自然平靜,不像是在瞎說。
沉默了一會兒,褚無傷陡然問道:“我且問你,六妙門中,何為數法、隨法?”
段融道:“數法,乃即數息法。創派祖師應該是受到了胎藏經中的一些修煉法門的啟發,進一步發現了呼吸和神魂間的諸多奧秘。”
段融此言一出,褚無傷便是心頭一驚,臉上的慍怒和冰冷隨即消失,而且目色怔怔地看著段融。
只見段融繼續說道:“數息法,需要捕捉呼吸,從一到十,再十到一。此法看似簡單,實則不易,要求必須達到息出息入清清楚楚的境地,方為完成數法。”
“隨法,則是數法的更進一步。隨著修行者的神念和呼吸逐漸融為一體,數法從原本的導引已經變成了一種干擾。也可以說,數法太粗疏了。隨法則是進入更加細膩的狀態,逐漸完成修行者的神念和呼吸的完全融合。”
段融的回答,簡明扼要,字字切中要害。
褚無傷的喉嚨動了一下,但數法和隨法畢竟是前行,而且也是這門秘法中最容易理解和掌握的部分。
褚無傷繼續問道:“那何為止法門?何為觀法門?”
褚無傷很清楚,止法和觀法,才是六妙門的核心,修行者的種種心魔也是在觀法門中一一顯現的,若是段融也能將此二門講清楚,那就表示他真的理解了這門秘法的精髓。
段融道:“修行者的神念和呼吸的完全融合之後,接著便是以隨入止,也就是進入定中境。”
“在定中境中,開始進入觀法門,此便是以止起觀。”
“在此觀中,以十二妙法,逼出心底深處的心魔,令其一一浮現。”
以隨入止,以止起觀。段融說的不僅對,而且可謂鞭辟入裡,言簡意賅。
褚無傷一時心頭大為震驚,久久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褚無傷才緩吐了一口氣,說道:“講得倒是不錯。可是此秘法頗為複雜。豈不知,說著容易,做著難。”
段融道:“我現在只是在理路上理解了它。至於做到,總還要在實踐中摸索的。”
褚無傷聞言,目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便不再言語轉身向那邊的石桌走去。
段融見褚無傷不再詰難,便拋開雜念,再次無心向天,開始結印。
褚無傷坐回到了石桌前,拿起地上編了一半的竹篾籮筐,看著坐在蒲團上結印的段融,心頭的震驚,久久難以平復。
“說得真輕巧啊!只是理路上理解了它。”
“老夫當年,摸索了足足三個月,撞得頭破血流,才在理路上慢慢摸到了這門秘法的一些粗淺門道。”
“你小子倒好,就那麼一翻,就在理路上理解了?!”
褚無傷雖然心頭不服,甚至覺得難以理解,但是段融關於止法和觀法的回答,的確是切中肯綮,無可辯駁。而這止法和觀法已經是六妙門的核心,絕不像數法和隨法那麼容易理解的。
“這小子,也不知是從哪跑出來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