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半夜,露水降下。
段融被冷露浸醒,他心念一動,周身法則之力一轉,身體周圍就氤氳出霧氣。
衣衫上、臉上的溼露,瞬間乾透,甚至他側躺附近的茅草上的冷露也都乾透了。
段融隨即翻過身來,仰臥在那裡。
只見半輪明月,高懸夜空。
黑絲絨一般的夜空,沒有一絲雲彩,冷月的光輝盡情潑灑,照在了山谷、樹林和屋頂上。
段融的眼眸微微一動,入睡之前,他就在想這月的動與不動的玄思。
此時,月華如水,灑在他的臉上,彷彿是冷月的低訴。
他看著那高懸夜空的美麗的月,忽然就想起了《物不遷論》中四句偈裡的最後一句:日月曆天而不周。
月,到底動了嗎?
月若未動,何來東昇西落呢?
月若動了,那亙古以來,明月不是夜夜升空嗎?它幾曾離開過呢?
月初則朔,十五則圓,月末則晦,它又何曾變化過?
江河競注而不流,日月曆天而不周,因為江河日月都被困在各自固定的窠臼裡,它們其實從來不曾變遷過。
“也許這就是創派祖師,所說的物不遷之論吧?”段融躺在茅草屋頂上,目色清明地說道:“萬物看似流變,實則從未變化過……”
當段融升起這個心念時,一股清涼意緩緩湧上他的後腦,然後徐徐散開……
他的丹田洞冥深處,那法則之眼的空間裡,七十九顆法則之眼點綴在一片空無裡。
就在那清涼意湧上了來的同時,其中的一顆法則之眼,陡然閃出了輝耀的冷芒。
段融驀然坐起,目色驚愕看到頭頂上那輪月亮。
因為那七十九顆法則之眼裡都有他的一縷神念,法則之眼的任何異動,他都能覺知到,方才那瞬間,其中一顆法則之眼分明有了感應。
可惜,那感應只一瞬間就湮滅了。
那顆法則之眼,剛剛閃出了輝耀的冷芒,下一刻,那冷芒就收縮消散,歸於沉寂。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段融分明感應到了,那絕不是他的錯覺。
此刻,他坐在屋頂上,仰頭看向那輪月亮,目色清明而虔誠,喃喃道:“剛才那是……?難道月亮就是我的媒介?”
“可是,找到媒介這麼容易嗎?”段融的目色隨即湧現濃重的疑惑。
找到媒介,不是要遊歷天下,紅塵歷心嗎?
而且楚秋山用了近百年的光陰,都尚且無法確定自己的媒介,我不過剛出山谷,在褚無傷這裡,第一夜就找到自己的媒介了?
不該是這樣,可是方才那法則之力的感應,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段融坐在屋頂上,茫然若失,後半夜再也無法入眠,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那輪月亮,直到明月西沉,山林歸於黑暗。
他在松濤聲中,躺在黑魆魆的屋頂上,還在想那輪月亮,還有那法則之力的剎那湧動,直到東邊的天際,浮現出一抹魚肚白。
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柔和的晨曦,便充盈著山林。
也就在這時,褚無傷緩步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站在那裡,抬頭看向屋頂的段融,說道:“小子,我要去竹林裡砍些竹篾來,你要去嗎?”
段融聞言,隨即身輕如燕地從屋頂上跳下來,說道:“自是去的。”
褚無傷笑了一下,從牆角那裡,抓起了一把鐮刀和一把斧頭,扔給了段融。“接著。”
段融抄手接了。
褚無傷也拿起鐮刀、斧頭,轉身向茅屋後面走去,段融立馬趨步跟上。
兩人剛繞到茅屋側面,段融便開口問道:“褚先生,昨日在山谷內,老祖說過,媒介需要多次和法則之力發生感應,才能確定是媒介,是這樣嗎?”
褚無傷道:“是這樣。”
段融道:“那要是一次呢?”
“一次不算。”褚無傷道:“偶爾的一次不一定是媒介觸發的。需要多次驗證,才能確定下來。而且一個月至少能有幾次,才算是合格的媒介。若是一年一次,而且如蜻蜓點水一般,那你怎麼參悟?那樣的媒介,都是廢的。”
“哦,這樣啊。”段融目色低垂地應了一聲,但腦海裡還在想昨夜望月沉思時的那剎那感應。
就在這時,原本走在前面的褚無傷,陡然轉身,目色凝重地看著段融,問道:“你已經有一次法則之力的感應了?”
段融目色一怔,說道:“是。昨夜有一次。”
褚無傷眼神極為驚愕,問道:“什麼媒介?”
段融道:“月亮。”
“月亮!?”褚無傷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雖然現在還是晨曦清明的天色,他似是想起了昨夜那清涼的月光,扭頭冷道:“一次不算!”
他說完,便轉身走去。
褚無傷雖說言語冰冷,但心頭卻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
他並不認為段融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媒介,一次感應的確不能算的。
但是段融才剛凝結洞冥,聽過了老祖講解修行方法後,不過是出谷的第一晚,就已經有了感應,這已經足以說明此子的敏銳了。
還記得他當年,從凝結洞冥,到有了第一次感應,他足足用了十多年啊!
而且第一次的感應極為重要,有了那次感應,就算抓住了魂一樣,心念總是在萬事萬物上,想找尋同樣的感覺,便容易洞悉真正的媒介。
兩人繞過茅屋,便沿著一條山間崎嶇的小路,向前走去。
褚無傷走在這條路上,走著走著,心境就沉靜了下來,方才的那些雜思,全都拋在了腦後。
因為對他而言,走路也是媒介,也是參悟修行。
更何況,這條路,他已經不知走了多少遍了。
每次編制籮筐的竹篾用完了,他都要沿著這條小路,往竹林裡,去砍些新的竹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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