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當下的文人,看書多了,不注意保養眼睛,出問題的機率更大。
“那些蠅頭小字,看細書密信,目力沒問題或者問題不大的,可以用放大鏡。目力有問題,且明顯影響的,就得藉助眼鏡了。”
放大鏡這東西,趙家主以前就知道,溫故也說製作出來一個,送給了沈夫人。
趙少主才從沈夫人那裡見過,連連點頭:“放大鏡確實方便看細小的文字。”
溫故說:“目力昏倦,不辨細書,但要是戴上了對應的眼鏡,則筆畫倍明!”
如今歆州境內,有才學的人還是不少的。
青壯年的,高度近視眼,能做的工作有限,四肢健全卻很少出門。
年紀大但身體好的,又有老花,也是同樣被限制,看文書費勁,辦公效率還低。
溫故:“如今人才緊缺,又正是用人的時候,若是這兩類眼鏡能解決目力難題,就能多一些人手為歆州出力。”
趙家父子倆神色認真。
溫故說的這些他們哪能不知道?尤其是趙少主。
在聽到溫故說的近視問題時,眼中神采沉鬱。
他有一位友人,喜愛文墨,目力出現了問題,五步遠處看不清人樣。
邪疫蔓延的時候,那位友人誤把邪物認成正常人,自己送過去被殺。
亂世之初,混亂起來的時候沒有太強的防範意識,因近視辨認不出對方是怪物還是正常人,而錯過了最佳逃生時間。
趙少主說出這些事,溫故也惋惜。
死得確實冤!一時間沉默下來。
待傷感的氛圍褪去,溫故嘆道:“城中有不少人,明明很有才華,但目力太差,無法走出去,也不敢出去,天冷的時候還好,天氣熱起來,更不敢出門。”
趙少主深有感觸。
他還有別的同齡好友因目力問題而只能待在家中,有前車之鑑,不敢出門,家人也不敢讓他出門,關在家中鬱郁不得志。
溫故再嘆:“有眼鏡就會好了!只是,鏡片都需要手工磨製,而且不同目力問題,磨製的鏡片也不同。掌握磨片對光技術的匠人太少太少,還需要定向培養!”
趙家主和趙少主只覺得心絃再次緊繃。
緊迫感+1+1……
不說親友,就是他們自己,尤其是趙家主,現在還好,但再過幾年,就可能有老花問題了。
趙家父子倆都思索著,先去哪裡多撈些工匠?
有雕刻打磨功底的匠人,肯定多分佈在其他五閥,問題來了,他們是先撈一閥,還是朝五閥一起撈?
趙家主長長撥出一口氣,暫且記下。
他說:“工匠會去尋找,儘快製作一批眼鏡出來。”
溫故不好意思地道:“昏(老花)眼鏡,姨父和姨母現在應該還不到使用的時候,我先提前先訂一副,想送給洪老先生。年後書院那邊事務肯定很多,眼鏡可以減輕老先生的負擔。”
趙家主欣然承諾:“行,第一副先給洪老爺子製作!”
這眼鏡既然是溫故拿出的,製作第一副眼鏡當然是給溫故。他想給誰,就先給誰做!趙家主想到什麼,又對溫故說道:“年初三有一場小會,只有少數人參與,商議年後事務的。到時候你來聽一聽,有想法也可以跟前輩們說說。”
溫故起身行了一禮:“是!多謝姨父!”
年初三的小會,那是真正的歆州權力上層會議!
是對溫故的信任,也是給溫故一個機會,接觸如今歆州頂端權力人員!
趙家主見溫故已經領會,心中滿是感慨。
至於先前把溫故叫過來而準備的“木秀於林,風雨摧之”、“年輕人太愛搞事”的話題,已經扔了。
什麼秀?
什麼風雨?搞什麼事?
都不是問題!!
活潑些好啊,年輕人就該這樣!可以再活躍一點!趙家主鼓勵道:“不用怕,就算風雨再大,我趙家罩著!我們就是你遮風擋雨的保護傘!”
溫故十分感動:“……換個詞吧,姨父,這詞不吉利!遊學的時候聽到一些事情,不太好。”
雖然不知道為何不吉利,但既然溫故這麼說了,趙姨父笑著道:“行,換個,那就是遮風擋雨的庇護所!”
知道姨父和表哥還有要事商談,溫故先告辭離開。
來的時候拎著個沉重的提盒,離開時依然是一個沉重提盒,不過裡面裝著姨父這裡特供的糕點酒水,也有隨從幫忙提著。
待溫故離開,趙少主拿著望遠鏡:“爹!這望遠鏡利於作戰和春夏防守,可以讓幾位將軍知道。但這顯微鏡……是否先保密?”
如今的世態之下,顯微鏡的保密級別要更高於望遠鏡!此物關乎局勢變化!趙家主想了想,道:“也讓他們知道,要讓他們看到希望!”
一場邪疫,多少人被打破了心理防禦,直接崩潰。
甚至一些原本武力值非常高,對敵作戰十分勇武之人,被鬼神之說嚇得完全興不起對抗的精力。
手下的諸位將領和謀士,雖說心性相比其他人已經足夠堅韌,但在心底依然存在茫然,心裡沒譜。起初一些妖僧邪道的鬼邪之說亂人心智,所以他們毫不留情殺了一批。
但亂世裡,各種鬼祟教派依然在暗處謀動,若是以後再出現什麼歪理邪說,動搖人心,可能會引發更大的混亂。
倒不如先穩一穩上層的部分人員。
這是他衡量利弊之後做下的決定:“從大局上來看,能穩住軍心,利大於弊!”
趙少主想一想,覺得也對。
於是,派人去通知各位高層。
等待的空隙,趙少主想到溫故說過的遊學見聞,關於顯微鏡觀察目標的那些事,又去尋找了幾樣觀察物。
顯微鏡下的畫面,文人可能出現不適,武將們未必。還是多看幾樣。
依照通知的順序,巡衛司的主官裴珺最先到來。
其後不久,陸續到了一批人,這幾位都是留守歆州城,或者從外回來過年彙報工作的趙家心腹,有武將也有文士。
每一位都是能影響歆州時局的!只不過他們到達之後,被告知先在外候著,等到裴珺下樓,通知他們進去,才一起上樓。
而裴珺則拿著刀,守在一樓的門外。
進樓的幾位注意到這點,心中又添了一份慎重。
不管他們上樓的時候怎麼想的,片刻之後……
踢凳,怪叫,口不擇言,胡言亂語!
一陣喵了個汪的嘈雜。
有文士突然奔到另一邊的視窗往外吐。
過了會兒,又有武將推開一扇窗,朝外發出一連串聽不懂詞義,沒有技巧全是感情的吶喊,然後被另兩位將領給堵嘴拖回去。
窗戶再次關上,但隔了會兒場景重現,只是出現在視窗的換了個人。
又吐又笑,又哭又喊的,彷彿集體發癲。
負責防守這處小院的守衛們,看得一愣接一愣。
雖說呃……
雖說這場亂世到現在,許多人心理扭曲,心態不穩,時不時發癲。
但是這幾位手握重權的大人物,心性堅韌,平日裡即便情緒激動也不至於如此失態啊!
守衛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領頭的人更是腦門疼痛。
之前福生大管家已經跟他們說過,家主、少主和幾位大人物有要事商談,其間會有一些大動靜,無需理會。
但剛才的動靜也太詭異了。今天還進去好幾位武力值高的將軍,守衛們依然不放心,領頭的人決定走近看看情況,確認一下。
朝書樓過去,就看到守在書樓門口的,除了福生管事,還有巡衛司主官裴珺。
裴珺面色冷酷,持刀而立,掃過來的眼神凌厲中帶著幽芒,似乎在告訴來者,擅自靠近者,死!守衛硬著頭皮看向福生管事。
福生擺擺手,示意這裡無事,讓他們離開。
領頭的人只得暫時壓住心中的疑慮,先帶人退開,繼續謹慎觀望。
好一會兒,終於又有了動靜,剛才進去的幾位武將和文士,陸續出來。
性情張揚的人嘴裡還嗶嗶著什麼。
表情管理不夠強的,似是興奮,紅光滿面,眉眼帶笑,又時而陰雲密佈,面目猙獰。沒走幾步又變得凝重。
守衛們:這是癲過的後遺症?
書樓的二樓。
眾人離去,四周又安靜下來。
這裡只有他們父子倆。
趙家主坐在輪椅上沉思。
趙少主擦著望遠鏡的鏡筒上的汗漬,小心將筒身放回。
轉過身,看到桌上已經出現褶皺的紙稿。
剛才幾位身擔要職的武將和文士,情緒激動之下出現了爭搶,紙稿差點撕裂。
輕手將紙稿收起。
這些事可不能過別人的手!收拾完屋內,趙少主才坐下,舒了口氣。
他想著溫故今兒說的那些話,發自肺腑地嘆道:“當年我還是應該出去遊學的!”
趙家主深以為然,萬分贊同地說:“是啊,當年應該送你去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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