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安靜。
這裡的主人似乎因為太過震驚,不知該如何用言語表述。
但他的眼神和表情變換生動,傳達出了強烈的情緒波動。
坐在不遠處的裴珺,此刻卻有些苦惱於對錶情的解讀過於熟練,他彷彿從溫故臉上解讀出了——
“啥玩意兒”,“大哥你沒事吧”,“搞什麼突然襲擊”,“你這人不厚道”,“怎麼好意思找我開這個口”,“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禮之人”……
一向溫文爾雅、溫和待人的溫坊長,似乎是,被激怒了。
但裴珺挖人的意願非常堅定。
巡衛司組建不到兩年,正是缺人才的時候,尤其是小劉這種有一技之長的,在如今的世態之下,尤為實用。
年輕,箭術佳,可塑性強,從南邊往北一路過來,證明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和防護意識,這已經能勝過許多人了,還會馴養飛禽!裴珺這人一向果斷,沒見到還好,見著了、看中了人才,當然是儘快招去巡衛司!昨日回去只是再次核查關於小劉的身份資訊,並無問題,今日便來到景星坊找溫故要人。
安靜過後,溫故終於有了行動。
他抬起手,虛空朝周圍劃了一圈,對裴珺說:
“你這一路過來,也看到了我景星坊是什麼樣子。周圍全在動工,一堆事情,小劉負責的是重要的坊內防火巡邏和異況監察。”
裴珺冷靜道:“可以找人接替。”
溫故厲聲質問:“我這邊能用的人就這麼幾個,你怎麼好意思跟我們貧困戶搶人?!”
一句“貧困戶”讓裴珺嚴肅穩重的面部表情差點裂開。
他很想同樣甩過去一句“你怎麼有臉說這話”!沒有哪個坊長,敢在趙家一手建立的巡衛司的主官面前,懟臉大罵。
關係戶也不敢。
但溫故身份過於特殊了,還是有本事的關係戶。
裴珺吸了吸氣。
冷靜下來。
他明白溫故的重點了。
缺人用。
小劉又是溫故親自帶出來的,共患難的手足親朋,是信任之人,溫故不想放跑。
裴珺手指關節叩擊桌面,聲音依然冷靜:“但放在這小小的景星坊屈才了,他的才能施展不開,你若是為他好……”
溫故打斷道:“我也希望他有更好的前程,但我這裡實在缺人!”
“可以給你們景星坊調過來兩名巡衛司的傷退人員。他們雖然因傷無法繼續留在巡衛司,但在防務和警戒一事上,非尋常人可比,處理坊間的事務遊刃有餘。其他坊也有,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問。”
當年組建巡衛司,挑的就是邊軍中的精兵,要麼武力突出,要麼其他方面有所擅長。
這其中有些人,因傷殘無法繼續執行巡衛司的任務而退出。
巡衛司的傷退人員,原本也是安置到各坊協助治安方面的事務,或者被趙家安排進入重要工坊擔任管事。
進入坊市的傷退成員,也能讓巡衛司在第一時間掌握各坊異動。
原本景星坊和慶雲坊這新開的兩坊,也應該調人過來,但這兩坊頗為特殊,沒有立刻調動。
眼下,倒是個好機會。
裴璟這麼想著,卻聽對面溫故輕嗤一聲:“兩個人是各坊的基礎配置,而且,兩個夠做什麼?”
“小劉只有一人。”
“你是不是忘了天上還有隻鳥?”
“……那便再添一人。”
“既無誠意,請回吧!”
又是一番你來我往。
裴珺增加到五人。
但溫故表示,我這兒兩個坊,必須加倍!裴珺:沒那麼多人。
溫故:請回吧!
最終,裴珺答應給溫故調十個人過來,其中六位是巡衛司傷退人員,四位是獮狩軍和城防軍傷退人員。
“裴巡衛先回去吧,我找他說說。是否去巡衛司,看他自己的意思。”溫故道。
裴珺瞥過來一眼。
溫故很頭疼似的扶額:“知道裴巡衛是個利落人,不會太耽誤你的時間,傍晚坊門關閉之前肯定確定下來!”
聽到這話,裴珺也不再多待,他還有別的事務,很快離開。
屋裡只剩溫故。
“嘖。”
裴珺果然利索,昨天碰面,今天就過來要人了。
事情順利地按照溫故所想的方向發展。
周山當過縣尉,但遭遇變故,現在更看重家人,希望有穩定的生活,更願意留在坊內。
而小劉當初就是奔著前程過來的,如今依然有野心,關不住的。只是,去城防軍和獮狩軍都發揮不了他的優勢。
還是巡衛司最佳。
至於裴珺調過來的傷退人員。
別人或許會覺得是監視,是冒犯。但溫故無所謂,若是用得好,也能省不少事情。
巡衛司退下來的人,實力是一方面,關係人脈還在呢,可不能小瞧始創期精兵的影響力!往後萬福園建起,熱鬧起來,有人自恃身份想要搞事都得多幾分顧忌。
此時,景慶巷口。
小劉和坊裡維護治安的成員巡視完一圈,聚在一起吹牛聊天,“聽說城防軍有頭目最近休假,去買了一罈酒在家品酒!”
把饞酒的人羨慕得不行。
如今不讓用米糧釀酒,能買到的酒,要麼是存貨,要麼是釀的果酒,或者……暗地裡的私貨。不管哪種酒,價格都非常高。
尋常小兵可買不起,他們更買不起。
“不過,若是等萬福園建起來,進坊的貴人多,咱們收的賞賜多,說不定就有錢買酒了!”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