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衛司主官裴珺處理完手頭的公務回內城,他有兩日的閒暇時間,於是回家一趟。
前幾天才整頓過家裡,應該並無大礙,只是此前收到裴璟一封信,提及玻璃一事,這次回去問一問。
然而到家了,卻發現裴璟不在。從妻子口中得知,裴璟近些時日大多留在景星坊那邊。
像是參與了什麼事務。
裴珺納悶,景星坊那邊有什麼事務可參與的?以他的職位,當然知道景星和慶雲兩坊被少主看中,景星坊還搞了個萬福園。今年是做不了什麼了,也就是稍微動個土,囤積一部分預製件。
景星坊發展前景很好,但如今只是一個新開的坊,現有條件和其他坊相比,肯定存在差距。
或許對平民來說已經夠好,但對世家勳貴而言,只是起步的“茅棚”狀態。
他在外頭那麼拼,除了傳承家族榮耀,也是想讓家中親人在艱難的世道過得更好。
大冷的天,自家弟弟不在裴府溫暖亮堂的屋裡待著,跑去景星坊受罪?
於是騎著馬來到景星坊。
還隔著些距離,就看到景星坊和慶雲坊,靠近景慶巷的位置,對稱式的,分別在坊內搭建起來高高的布棚。
不少工匠在那邊忙活。
因所在職位訊息靈通,裴珺知道這兩坊的建造動靜。但知道歸知道,還是近些天來第一次親眼所見。
這段時間雖沒下雪,也沒有更強的寒潮,但室外的溫度還是偏低。
去年這個時候外面都沒見幾個人……
不,今年也一樣,其他坊依然是一片冷清,也就這景慶兩坊周圍,格外與眾不同。
來往運送材料的車輛,勞工,湊熱鬧的民眾,輪值休息的城防軍……
人員挺複雜。
沒有敢惹事的閒漢。
兩坊維護治安的人員時不時走動。戴著個臂袖,上面繡著“景”字或者“慶”字,腰間別著棍棒。
巷口那邊有人讀報,頻繁響起議論聲。
諸多動靜打破這冬日的蕭條。
熱鬧意味著這裡擁有更多生機。
在城中的平民,不怕忙碌,就怕無事可做,無法賺取錢糧養活家人。
裴珺觀察著四周,騎著馬踏入景星坊。
一名戴著臂袖的機靈人快步跑過來,詢問貴人來此有何需求。
裴珺看向對方。
面上明明還算和緩,但視線掃來時卻像是深淵之下的寒潭,令人不受控制心生畏懼。
裴珺只是分析著面前人的身份,在對方要開始發抖時,挪開視線,問:“裴璟在哪兒?”
“哦,找裴公子啊!”那人鬆了口氣。
嚇得他還以為有官爺來查案呢!他趕忙說道:“在辦公處,我帶您過去。”
何大的人沒在這兒,但留了個跟班,見狀跑去告知溫故。
聽著描述,溫故猜到是哪位。
他對旁邊整理文書的何小弟說:“小何,來,等會兒有個事你跑一下。”
另一邊,裴珺來到景星坊辦公地。
其實就是一套院子,在原本基礎上修建改造,從外面看只能算普通。至少在裴珺眼裡是這樣。
引路的人進院問了問,過來給裴珺指方位:“裴公子現在是在工作間那邊。”
院子這裡有負責拴馬的人,但裴珺沒讓,親自牽著馬到馬棚。
還挺乾淨,看得出來馬棚打理得勤。
又檢視了餵馬的水,才拴好馬往裡走。
他此次並非公務而來,只是過來看看裴璟究竟怎麼回事,心中擔憂,先去找人。
“工作間?手工作房?”
大冷的天,跑來這地方做手工?院子不大,很快找到位置,外面還懸掛著一個木牌指引。
確認沒有找錯。只是隨著越來越近,裴珺目光一凝。
這裡的門窗……
窗上蒙著一層水汽,看不清楚裡面,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裴珺走近,敲了敲門。
還摸了摸門上透光部分,鑲嵌的如冰晶一般的東西。
手感沁涼。
走近了倒能從這層幾乎透明的窗戶看到裡面情形。
這時傳來裴璟的聲音:“是大哥吧,直接進。”
裴珺推門進入。
裡面空間不大,只有裴璟一個人。
“沒帶隨從?”
“剛來人說你到了,我讓他們先離開。”
屋內有新改的炕,炕上有炕桌,裴璟坐在那兒拼物件。
炕邊就是幾扇大窗,極為明亮。
靠近角落的地方放著一個煤爐子,長長的排氣管將廢氣通往窗外,又能把熱度傳導室內。視窗處做了合適的切割和填堵,不用擔心廢氣再被風吹進來。
爐子上溫著熱水,桌上還放著一壺適合冬日飲用的藥草茶。
裴璟掃了一眼屋內陳設。
旁邊還有個大木桌,上面擺著高低錯落的架子和瓷盤,裡面盛裝著……
琉璃?
水晶?
他又看了看窗戶。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玻璃?”
裴珺摘下皮手套走過來,拿起桌上一個小竹夾,夾起盤中小片玻璃,對著光線觀看。
“嗯,工藝逐步改進,新制作的一批玻璃窗終於達到了溫故的要求。送了一批去趙家,剩下的都用在景星坊和慶雲坊的辦公處。”
裴璟沒停下手裡拼接零件的動作。
“溫故似乎還要做什麼物件,讓工匠繼續提升工藝,不過做窗戶是足夠了。趙家工坊已經開工,下一批咱家就能用上。咱家出了工匠,有優先權。”
裴珺換了個不同顏色的玻璃片,說道:“難怪趙家工坊那邊又招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