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刀槍相交,火星四濺,爆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一連串的氣勁炸響聲中,兩道身影一觸即分。“噗!”
溫以瀾身形一晃,壓制不住,口中噴出一小口鮮血。座下戰馬更是在巨力之下,四蹄撐開,馬身幾乎被壓得矮了一半。雖然用盡全力站穩了,但馬眼中的火焰,此刻已然幾近熄滅,而原本凝實的身軀也變得近乎透明。
不過,胡高更不好受。
胡高接連的快刀壓制住潘剛之後,他這兩記風車連斬,正是體內內炁在一個周天迴圈中,被催發到最極致,氣血最盛,勁力最足的時候。
第一斬爆發,壓得潘剛連連後退,第二斬更是藉著第一斬的拔高,刀勢宛若巨浪層迭,已經達到了頂點。若是這一斬能施展完全,將威力徹底釋放出來,必然是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但所謂盛極必衰。武者搏殺也是一樣。每一個武者的氣血和勁力,都是隨著內炁周天的執行而呈現週期起伏的。
當武者使出一招武技,而內炁又恰好執行到這招所需的身體部位的相應穴道時,便能激發氣血,產生勁力,爆發出強大的威力。
可若是內炁進入周天下個階段,武者就會不可避免地進入低潮期。
正因為如此,武者日常修煉中,如何讓內炁和武技融合到天衣無縫;如何將內炁儘量長時間地保持在某個位置,延長爆發時間;又如何掌控戰鬥的節奏,避免爆發時打不到人,低潮期又被人壓著打,便是一門重要的功課。
打一輩子,就要練一輩子!
而胡高的這次先是硬扛了山崩,然後一口氣瘋狂攻出十幾刀,殺得潘剛連連後退,最後兩刀爆發,第一刀如同火上澆油,第二刀更是等同於在山巔之上又強行拔高一截。
而且,他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潘剛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溫以瀾這一槍又正挑在他刀勢如弓拉滿月,將放未放之際。
啪!就宛若弓弦斷裂!馬槊上的力道,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襲來,連帶著胡高自身的勁力也在這一刻倒捲回來。胡高一口氣悶在胸口,氣血翻湧,整個人被挑得失控般在空中倒翻而出。
見此情形,蘇道山瞳孔一縮,目光驟然投向宋喜兒潛伏的屋頂。
就是現在!
“殺!”一聲怒吼響起,原本節節後退的潘剛,在溫以瀾擋下胡高最後一斬時就已然蓄勢待發,此刻腳下一蹬,陡然向前撲出。
六品中階武者的氣勁全力爆發,這一步突進,便躍起足有二十米。然而,他之前後退就跟胡高拉開了距離,胡高又被溫以瀾全力一挑,先一步倒翻出去,此刻即便他全力突進,也差了好遠。
便在這時,一條石頭階梯出現在潘剛腳下。
挑夫異術,摺尺!石梯蜿蜒於雲霧繚繞的山上,宛若直通天際。扁擔起伏的嘎吱聲中,潘剛腳下呈之字路線,明明每一腳都踏在虛空中,卻是結結實實地步步向上,身形似慢實快,越來越高,頃刻間就已經追到了潘剛的身邊。
雲中有兒童嘻嘻哈哈拍手唱道:“腳作尺,量青山,莫管山道十八彎;風不怕,雨不煩,趁早到地頭,僱主有賞錢……”
潘剛兇光畢露,手中刀光直奔胡高的脖子。
另一邊,柳嫿的身形也在絲線的牽引下,化作一道劍光,筆直地射向胡高。劍身之上,一條青色的火龍張牙舞爪,盤旋遊走。即便是隔著老遠,都彷彿能感受到那恐怖的高溫。空氣變得蒸騰而扭曲,火光映亮少女蒼白的臉,只是一片決絕。
然而,比潘剛和柳嫿更快的,卻是一道驟然浮現在胡高身後的窈窕身影。
“啪!”一聲算盤珠響。
宋喜兒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不過她很清楚自己和胡高的差距有多大。因此,即便此刻胡高遭溫以瀾重創,還身處空中無處借力,她也直接撥動了黃金算盤的十位算珠,將【倍增】秘術賦予了自己的劍上。
宋喜兒劍出如電,直奔胡高背心,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
石火電光間,三道殺機徹底鎖死了胡高。
然而,便在這時,胡高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他整個人倒翻在空中,頭下腳上,一雙眼睛又被濃黑填滿,這一笑就只看見嘴巴裂開,一直裂到了耳根,看起來分外詭異可怖。
而且,他似乎完全意識不到他自己的處境一般,明明已經被殺機鎖死,避無可避,卻依然抬手在空中虛敲一記。
“邦!”
隨著一聲梆子響,眾人心頭猛地一跳。
“一更鑼二更鼓,三更的梆子邦邦響。”夜晚巡更,過了二更之後,更夫為免吵到熟睡的人們,便不會敲鑼打鼓,而是會改用梆子。若是聽到一慢兩快的三聲梆子響,就意味著三更天到了。
對於胡高的更夫權柄,眾人早就警惕到了極致,一直都小心防備著,隨時準備出手應對。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胡高會在這種情況下發動三更天。
倒不是不能,而是……來不及了!要知道,速度最快的宋喜兒,劍鋒幾乎已經觸及到他背心的衣服了。若是等到三聲梆子響過,異術發動,他不光早被刺了個透心涼,就連腦袋也被潘剛砍下來了!
“他怎麼……”
然而,一絲不詳之感才在眾人心頭一閃而過,念頭就忽然……斷掉了。
地面上,溫以瀾臉上的油彩已經消散,身上的硬靠,揹負的靠旗,手裡的馬槊和坐下的戰馬也都消失不見。
汗水和鮮血浸透了少女的一襲白裙,儘管整個人虛弱到已經站都站不穩了,但她依然仰著頭,睜大了眼睛,緊張地注視著空中。
和宋喜兒,柳嫿,潘剛一樣,當第一聲梆子聲響起的時候,她的神情也是既緊張又困惑。然而,這一絲困惑還沒有完全浮現,就瞬間化為了驚恐。
因為她赫然看見,這一刻,所有人都凝固在了空中。
宋喜兒的劍就頂在胡高的背心上。一步之外,潘剛面色猙獰,揮刀的雙臂肌肉虯結,刀鋒距離胡高的脖子已經不過一尺。再遠一點,柳嫿合身一劍,窈窕的身影在空中宛若天外飛仙。劍尖上,一條火龍已蓄勢而發……
可是,這原本高速運動的畫面,全都瞬間停了下來。刺出的劍,揮動的刀,飄動的衣角和髮絲,熊熊燃燒的火龍……包括倒翻的胡高在內,所有的一切,全都凝固在空中。
而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響起了一個尖利難聽,語氣機械而詭異,就彷彿成人捏著嗓子模仿孩童般的童謠聲。
“我們都是木頭人,一不許說話二不許動!”
“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