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當時沒在組織成員面前暴露身份,可處境沒好到哪裡去。
當時他人在莫斯科,身邊一堆普通學生,沒有任何幫手,前有普拉米亞這樣的國際炸彈犯,後有庫拉索這個二把手心腹,甚至旁邊就是俄羅斯情報機構總部。在那種處境下,他接到了緊急撤離的通知。
而三年後的今天,他們同樣分隔兩地,又遇到了不同的危機。
諸伏景光在公安的後輩被組織綁走、殺害,甚至進行偽裝成直播的錄播,威脅電視臺播放,讓全日本看到。
而他在奔走調查時,知道了這個後輩光鮮亮麗後不堪的過往、上司曾經的徇私包庇,最後還捨身擊進入危險的核輻射汙染地。
至於降谷零。在那通電話裡,他掩飾得很好,可瞞不過作為發小的諸伏景光。
只是涉及警察廳任務,再加上降谷零還有餘力接電話,這證明問題尚在可處理範圍內,諸伏景光才沒追問。
……所以這次,阿尼賽特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說三年前是針對他們兩個公安臥底,那麼這次她的目的,會是什麼?
諸伏景光嘗試揣摩,可他的線索太少了,而且他不確定那些就是全部。
阿尼賽特不同於琴酒,琴酒遇到敵人會直接舉槍,惡意與殺意非常乾脆;阿尼賽特不同,她對敵人能以毫無變化的態度演到最後一秒,最後笑著把人帶向槍口下……
諸伏景光想強迫自己冷靜,去仔細覆盤一遍今天發生的事。可他發現自己根本冷靜不下來。
涉及阿尼賽特,他總會脫離平時的冷靜。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找江藤?
自己這個當年從槍口下逃脫、三年都沒被逮住的臥底,不該是優先目標嗎?她為什麼要把目標放在江藤身上?
如果她的目的是攻擊公安,讓民眾更厭惡他們,那也應該把江藤大藏過去的罪行一起交給電視臺,與影片同步播放。
這樣才能更好的掀起輿論,可是她沒有。
相反,由於江藤大藏死了,媒體宣佈救援失敗,放出了他的訃告。
不少人認出他是那個在使館爆炸案裡站出來安撫民眾的警官,攻擊公安的聲音小了下去,更多人覺得這次犯罪者可怕。
而且,她為什麼要找門矢?
和公安有仇的人那麼多,涉黑的、有權的可不少,絕大多數能力都比門矢強,她為什麼要挑中門矢一個今年只有十七歲、剛從精神病院出來沒多久的人?
“因為這樣的人好控制啊。”
——一個聲音,忽然輕飄飄地傳入諸伏景光的耳朵。
他整個人僵住,慢慢回過頭。
一個穿著黑衣、撐著黑傘的背影,從涼亭後的小道上緩步走過。
傘向後擋住了上半身,他看不見對方的面容。
“炸彈也是,比起一處處清理痕跡,不如放炸彈一次性解決,人群裡發生爆炸還能引起恐慌,方便趁亂逃走。那些看公安不順眼的人這麼做,再正常不過了。”
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傳來,話到最後,還笑了一下。
那低低的笑聲混雜雨聲,一起重錘在諸伏景光的心臟上,震得他心神顫抖。
在恍惚間,他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身體先大腦反應過來,他嚯地站起身,朝那個已經走入樹林的背影追去。
“你忙完了嗎?……不,我沒事,我早離開了,只是有些無聊,原來約好的人有其他事,我只能找別人,你沒空的話就……嗯?”
諸伏景光朝對方伸出手。
那人似乎聽到了他追來的腳步聲,在諸伏景光的手碰觸到他的前一秒,轉過了身。
傘面在兩人間輕盈地打了個旋,與之一起飛起的,還有那人身後披散的長髮。雨點灑落飛濺,在一片黑色下,諸伏景光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咚!!”
一聲巨響一起傳來。
——在諸伏景光靠近時,對方不止轉身,還飛出一腳。
只是在兩人對上視線時,原本預定踹在人身上的攻擊,生生偏移落點,改落在旁邊的無辜大樹上。
一米多寬的樹被踹得一抖,樹葉上積累的雨點如暴雨般嘩啦下落。粗壯的樹身沿著新鮮斷口,緩緩向旁傾斜,最終“轟”地一聲,徹底倒下。
好像正好砸到了停到街邊的車,諸伏景光聽到刺耳的車鳴響起,又倏地停下。
青柳彬光看了看他,又轉過頭,看向樹倒下的地方。
“……被砸的,好像是我的車。”他慢吞吞道。
諸伏景光:“……”
他的目光落在青柳彬光手裡的手機上。
那通通話沒有結束,諸伏景光聽到對面的人警惕地問:
“怎麼了,青柳?你那裡出什麼事了?”
是赤井秀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