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再次出列道:
“啟稟太皇太后,陛下,如今董卓伏誅,函谷關已破,長安光復,討董大業已竟其功。李傕、郭汜之流不過是喪家之犬,竄回西涼苟延殘喘,不足為懼,只需要朝廷安撫,便可解決,朝中又有太尉、司空以及呂布這些老臣、大將坐鎮,已經安穩。”
“聯軍聚於長安日久,糧草消耗巨大,各部將士皆已疲憊。近日已有數位州牧、郡守向末將提及,軍中存糧告罄,恐難再支。末將身為盟主,既感諸位協力討賊之誠,亦知久聚非宜。故斗膽代聯軍請辭,願率各部返回本州,謹守疆土,拱衛大漢。”
“什麼?!”
殿內頓時一片騷動。
楊彪、士孫瑞等老臣們臉色頓變,看向李昭的目光中皆是不捨。聯軍是眼下長安最堅實的屏障,一旦散去,這剛剛安定的局面能否維繫?
王允卻在驚愕之後,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喜色。
李昭與聯軍在長安一日,便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他心頭,如今對方主動請辭,正中他下懷!他強壓著嘴角的笑意,故作沉吟,卻不發一語。
簾後的董太皇太后聞言,端坐在鳳榻上的身軀微微一僵。
她望著階下那個身姿挺拔的身影,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不捨。
自李昭率軍入城,她懸著的心便從未如此安穩過。
彷彿只要有李昭在,再大的風浪都能扛過去。可她也明白,諸侯不可能久留,強留只會生亂。
“武睿侯……真要走嗎?”董太皇太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說道:“長安初定,正需棟樑支撐……”
“太皇太后明鑑!”李昭躬身到底,說道:“末將非是棄朝廷於不顧,只是聯軍久聚耗糧,且各州亦需守將鎮撫。末將返回幷州後,必定時刻關注朝廷,若長安有警,末將定提兵入關,萬死不辭!”
董太皇太后沉默良久,終是嘆了口氣道:“也罷,天下未定,各州確需安撫。諸位諸侯討賊有功,朝廷都記在心上。只是如今府庫空虛,暫不能厚賞,待日後國泰民安,定不虧待諸位。”
“謝太皇太后!謝陛下!”李昭率先領命,袁紹、劉焉、劉備等諸侯亦齊齊躬身,聲音響徹大殿。
一場席捲關東的討董之戰,就此落下帷幕。
散朝後,諸侯們各自回營收拾行裝,準備返回領地。
而董太皇太后則在偏殿單獨召見了董承。
董太皇太后看著眼前這位子侄,眼中滿是讚許,說道:“承兒,此次你舉兵在前,奔走聯絡,勇戰在前,哀家都聽說了。”
董承連忙躬身道:“能為太皇太后與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
“本分?”董太皇太后搖了搖頭,經歷過董卓之亂,她早已看透了朝堂的虛與委蛇,說道:“如今長安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王允剛愎,袁氏勢大,李昭雖忠,卻遠在幷州。哀家與陛下尚且需有真正可靠的力量。”
董太皇太后目光灼灼地盯著董承道:“你且回徐州去吧。到了地方,不必顧忌旁人非議,只管大肆招兵買馬,整軍經武。你手中的兵馬,便是我母孫二人將來最大的倚仗。”
董承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深意。
董承當即挺直腰桿,沉聲道:“臣定不負太皇太后所託!徐州兵馬,隨時聽候調遣!若有奸佞作祟,臣必提兵入關,清君側,安社稷!”
董太皇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目送他離去。
殿內只剩下她一人時,她才緩緩靠在鳳榻上,望著窗外的天空,眉宇間滿是憂慮。
……
兗州,治所昌邑。
府衙內,袁術正焦躁地踱步。
自洛陽返回兗州後,袁術便如坐針氈,日夜派人打探長安的訊息,尤其是諸侯聯軍以及朝廷的動向,是否對他用兵圍剿,以及關於那方傳國玉璽的風聲。
“主公!長安有信了!”一名親衛匆匆闖入,手中高舉著信報。
袁術一把奪過信報,手指顫抖著拆開,當看清信中內容時,袁術先是一愣,隨即放聲大笑道:“哈哈哈!這李昭果然識趣,還顧及我袁氏臉面,壓根沒提玉璽之事!”
袁術猛地將信報拍在案上,眼中野心暴漲,笑道:“看來這天下,終究還是要看我袁氏的臉面!”
親衛又道:“還有一事,長安傳來訊息,那王允在朝堂上與袁紹、袁遺大人爭執,言語間多次詆譭主公,說您私通董卓,愧為袁氏嫡子。”
“王允匹夫!”袁術臉色驟變,一腳踹翻案几,怒聲道:“不過是個僥倖上位的腐儒,也敢辱我袁氏?!”
袁術在堂內怒不可遏地踱步,許久才漸漸平息,看向一旁的李晏道:“李晏,你看此事該當如何?”
李晏聞言,上前一步,沉聲道:
“主公息怒。如今亂世已現,朝廷威信掃地,王允也不過倚仗朝廷聲勢,主要在於諸侯態度,乃至武睿侯的態度。依屬下之見,主公不必在意長安的態度,更不必理會王允那等跳樑小醜。當務之急,是抓緊擴充兵馬,積蓄實力。只要手中有足夠的刀槍,任誰也不敢輕視主公。”
“當然,末將以為,朝廷定對主公警惕,乃至王允已經盯上主公了!”
李晏頓了頓,目光掃過袁術懷中的玉璽,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但是,只要主公不邁出那最出格的一步,暫且隱忍,即便心懷帝王之志,諸侯也未必會輕易發難,唯一需要擔心,便是朝廷突然拿下主公這兗州牧。不過,亂世之中,兵馬才是根本。”
袁術聞言,眼中精光一閃,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當夜,袁術屏退左右,在密室中設下香案,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方傳國玉璽。玉印上的五條蛟龍在燭火下彷彿活了過來,盤旋舞動。他對著玉璽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口中喃喃自語:“蒼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袁術乃四世三公之後,身負傳國玉璽,袁氏祖宗保佑,當承天命,繼大漢社稷……”
只不過,接下來一連好多日,袁術皆被懷中的傳國玉璽燙的野心膨脹,而無處宣洩。
這日,親衛再次闖入,帶來了董承返回徐州的訊息。
袁術聽到董承之名,頓時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放聲大笑:“天助我也!”
袁術當即召集李晏等一眾將領,對著堂外高聲喝道:
“傳本州牧令!董承匹夫,數月前,致我父被董卓所害,此仇不共戴天!如今他返回徐州,我身為兒子,豈能不報父仇?此乃忠孝之舉,天地可鑑!”
“李晏為前將軍,即刻點兵三萬,全軍掛上孝布,隨我出征徐州!”
李晏心中一凜,雖知袁術是以報仇,忠孝為名,行侵佔徐州之實,但是,這一招在大漢確實沒有毛病,要知道大漢是以忠孝為重,李晏也不多言,躬身領命:“末將遵令!”
次日,三萬兗州軍在校場集結,全軍上下皆掛白幡孝布,旗號上寫著“為父報仇”四個大字,在李晏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向著徐州襲殺而去。
兗州軍動,訊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天下。
尚未返回荊州的劉焉正在途中,聽聞此事,猛地勒住馬韁,臉色凝重道:“袁術好大的膽子!剛回兗州便敢興兵攻伐,還打著報仇的幌子,其心可誅也!”
劉焉面色有些驚怒,實在是,當初袁逢之死,他也摻和了一份,難保後面袁術不以此為由對他出兵啊!
袁紹已經回到了豫州,接到袁術出兵徐州的訊息,氣得臉色鐵青,又驚又怒,咆哮:“這袁公路這豎子!竟如此魯莽!攻打徐州,豈不是將我袁氏架在火上烤?!”
劉備剛回到南陽郡,聞聽此訊息,也是嘆息道:
“董卓剛滅,天下初定,袁術卻再起刀兵,果真野心勃勃啊,百姓又要遭難了,袁氏這等四世三公野心如此膨脹,漢室威嚴何存啊……”
各地的州牧、郡守亦是譁然一片,紛紛派人打探訊息。
“袁術瘋了不成?剛從長安脫身便敢動兵!”
“什麼為父報仇?分明是覬覦徐州富庶!”
“這下可好,討董聯盟剛散,董卓餘孽還未消除,這袁氏竟然與太皇太后的人倒先窩裡鬥起來了!”
一時間,剛剛因董卓之死而稍顯平靜的天下,再次被袁術這突如其來進攻徐州的舉動攪得大漢局勢再次動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