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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歷四年,大雪不斷,四處逢災。
塗覺寺。
驍騎大將軍府來人了。
“阿彌陀佛,青小姐誠心禮佛,如今邪祟已消,儘可歸家了。”塗覺寺的慧珊方丈笑得和善。
來接人的是母親楊氏身邊的管事袁媽媽,她給慧珊方丈塞了個荷包,“這些年多虧方丈照拂我家姑娘,這是我們夫人的一點心意。”
“楊夫人客氣了,這筆銀子對孤慈院的孩子們很重要,本丈替他們謝過夫人。”
兩人又寒暄兩句,大門處走來一十七八歲的姑娘,只穿了一件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身姿纖弱如扶柳,彷彿外頭的風雪都能將她捲走。
若不是樣貌生得格外姣好,還真瞧不出這是官家嫡小姐。
“陽姐兒都長這麼高了,”袁媽媽上前,親暱拉住了青慈陽的手,眼中似含有熱淚,“生得可真水靈,老爺夫人看了定是歡喜的。”
“這些年來你母親思念你得緊,可這些年來家中事忙,幾次想來看你都不得空,你別怪她。”
青慈陽扯了扯嘴角,喊了句“袁媽媽”。
禮數週全卻又疏離。
並沒有回應她的解釋。
袁媽媽尷尬輕咳兩聲,“既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啟程回府吧,老爺夫人都盼著你回去呢。”
青慈陽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我還有一卷經書未抄完,莫叫佛祖覺得我不敬。不如我們明日一早再起身?”
“這……”袁媽媽有些猶豫。
“今日風雪太大,恐不好行路,這一路去得有大半日才能有客棧歇腳,袁媽媽,也不著急這半日。”
袁媽媽最是貪圖享樂之人。
她雖為下人,卻在楊氏身邊十分得力,吃穿用度無不是好的,要是叫她今天在荒山野地裡休息,她只會覺得折了半條命去。
“既如此,那就依小姐的。”
青慈陽頷首,回到自己的小柴房。
前世她高高興興同袁媽媽回了府,前腳剛走,塗覺寺當天晚上就遭了流竄的叛軍,不僅寺廟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更關鍵的是,有個貴人也喪命於此。
此事後來成了她是災星的力證之一。
當年先帝親征戰死,幾個藩王為了皇位通宮作亂,還是大著肚子的順怡皇后臨危不亂,設局讓藩王們自相殘殺削弱了勢力,才堪堪穩住朝局,扶持了遠在西南封地的榮王回宮攝政。
只可惜順怡皇后因太過操勞動了胎氣早產,先帝唯一的孩子也沒能保住。
而這日前來塗覺寺祈福的就是順怡皇后。
青慈陽不曾見過這位皇后,只是從這些事蹟中不難猜出她是個有勇有謀、又有權勢的女人。
這次回府,她必須要有個靠山才行。
前世,她做人時嚐遍百苦,做鬼時卻肆意瀟灑,她總算是知道如何才叫一個“活”字。既然老天給了她重來一世的的機會,那必不會叫那些傷她害她的人好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她沉心靜氣,提筆抄寫佛經。
一個“厲鬼”抄寫的佛經,也不知佛祖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