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思忖片刻,說道:“我去吧,你們樣貌醜陋,言語粗俗,性剛氣傲,倘若衝撞了人家,不給咱們借宿,反而不美。
這借宿之事,還是我親自去穩妥些。”
“既如此......師父且去,何需多言!”孫悟空點頭應道。
唐僧放下手中錫杖,解下斗篷,整了整衣衫,雙手合掌,一臉虔誠地往寺院走去。
剛進山門,便見兩旁漆紅欄杆內供奉著一對金剛,那金剛鐵面鋼須,怒眉圓眼,氣勢駭人。
左邊的金剛拳頭骨突,好似生鐵鑄就;右邊的手掌崚嶒,猶如赤銅打造。唐僧見了,不禁感嘆:“若我那東土也供奉這般大菩薩大佛,弟子也不需往西天去矣!
這等威嚴法相,著實令人心生敬畏。”
進了二門,四大天王的金身塑像映入眼簾。
分別是持國天王、多聞天王、增長天王、廣目天王,寓意著東北西南,風調雨順。
再往裡走,四棵高大挺拔的喬松之後,正是莊嚴肅穆的大雄寶殿。
唐僧進殿,虔誠地合掌皈依,而後舒身下拜,祈求佛祖庇佑這西行之路順遂平安。
拜完起身,唐僧又來到後殿。
只見壁上雕刻著倒座觀音普度南海之相,栩栩如生。
一旁的魚、蝦、蟹、鰲伸頭露尾,正跳海追潮,充滿生機。
唐僧見狀,更是感嘆:“可憐!鱗甲眾生尚且爭相拜佛,為何我人類不肯修行!
這世間眾生,若都能一心向佛,該是何等景象!”
正感嘆間,三門裡走出一個道人。
那道人望見唐僧,急忙快步上前,施禮問道:“師父從何處來的?”
唐僧連忙回禮,恭敬說道:“弟子乃東土大唐駕下差往西天拜佛求經的,今日到得寶方,天色將晚,特來告借一宿,還望行個方便。”
“師父莫怪,”
道人面露難色,“我是寺裡掃地撞鐘的道人,此事不能做主,待我進去稟報管家老師父。
他若留你,我便奉請;他若不留,我卻不敢羈持。”
“有勞!有勞!”唐僧連連道謝。
道人轉身回到方丈稟報:“老爺,外面有人來了。”
老僧官聞言,起身換了身乾淨衣服,披上袈裟,理了理毗盧帽,開門問道:“哪裡來人?”
“正殿後邊那個不是?”道人指了指方向。
老僧官抬眼一看,見唐僧光著個頭,身穿一件二十五條達摩衣,足下蹬著一雙拖泥帶水的達公鞋,頓時勃然大怒:“你是找打!你豈不知我是僧官,只有城裡士夫上香我才出來迎接!
如他這般個和尚你也報我迎他?看他那裝扮,多是個雲遊僧,應是天晚上門借宿的,我們方丈中豈能容他攪擾?
叫他‘蹲’在前廊下便罷!”怒斥完道人,便怒氣衝衝地轉身進了方丈。
唐僧在一旁聽得真切,心中滿是酸楚,垂淚道:“可憐!可憐!正是‘人離鄉賤’!
我自小出家,從不曾吃葷作惡,也不敢誹法傷佛......噫!可憐!可憐!不知我哪一世觸傷天地,叫我今生不遇良人!
——和尚,你不留我便罷,為何又說出這等難聽話,叫我們‘蹲’在前廊道?
若那猴子聽聞,進來一頓鐵棒能把孤拐給你打斷!......罷了!罷了!常言道‘人將禮樂為先’,我且去親口問問他再說。”
唐僧強壓心中委屈,跟進方丈前。
只見那僧官回屋脫去衣帽,氣呼呼地坐在桌案前,也不知是在唸經還是寫法事。
唐僧不敢貿然進去,只能站在天井中,躬身高聲道:“老院主,弟子問訊了!”
老僧官滿臉不耐煩,半搭不理地還了個禮,沒好氣地問道:“你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