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從東頭滾到西頭,周興輝這這一整天的,就忙著收蘿蔔乾了。
好幾頁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斤數。
可這些村民偏不守規矩。
有人大嗓門問重量是否算錯。
有人非要仗著關係親疏來討個高價。
甚至還有人為了一點小事,而當場大打出手。
反正吵得周興輝腦袋發漲。
到了傍晚,終於把最後一戶送走。
此時的周興輝,嗓子又幹又啞,嘴唇裂開了幾道血口子,連帶腰痠背痛直不起身,他整個人只能癱坐在椅子上。
四個女兒真是太懂事了,都在小廚房裡做飯炒菜。
堂屋早被堆成小山的布袋擠得只剩窄窄一條過道,劉巧英只能將蘿蔔乾麻袋往背上一聳,往雜物房挪去。
要不然連轉個身都得側身避讓。
“巧英,你莫要辛苦,這事等明天我來幹。”
話一出口,連周興輝自己都下意識地愣住了,因為上一世的記憶莫名開始翻湧在腦海中。
劉巧英每一次生完孩子不到三天時間,就被他逼著下田插秧。
插秧時暈倒在泥水裡,他還啐罵“沒用的東西”。
農忙時她發著高燒背穀子,他只嫌她動作慢,直到她累得咳血。
家裡洗衣做飯的活,也全往她身上堆。
那時的周興輝,是個地主思維極強的貨。
老婆要能下田插秧,能燒火做飯,能傳宗接代,就跟像驢子般二十四小時沒得歇息。
娶媳婦花的彩禮、操辦的酒席,在他眼中全是實打實的本錢,只有把媳婦當牲口使喚,日日夜夜榨乾她的力氣,才算把這份“投資”用回本。
上一世的劉巧英即便在最絕望的時刻,她也從未對自己動過殺念,反倒是在某個寂靜的深夜,默默吞下了農藥自殺。
想到這,周興輝只覺得脊背發涼。
劉巧英轉身時,衝周興輝露出一抹淺笑。
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丈夫是個重生者。
“你就讓我來做吧,又不是什麼辛苦的事。”
說著又彎腰去搬另一袋蘿蔔乾。
周興輝本想著再說些什麼的,可喉嚨卻痛得厲害,只能作罷。
在吃完晚飯後,周興輝洗漱完了就躺到床上去,他明明很累的,可偏怎麼也睡不著。
某個那裡,不受控地腫脹發燙,燒得他幾乎要掀開被子衝進涼水井,又似有著一根羽毛在他心尖反覆撩撥般。
越是強壓,卻是越是躁動的厲害。
周興輝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難受。沒辦法,他爬起來點上煤上油燈,坐在床上數錢,想借此轉移注意力。
藉著煤油燈的光,周興輝盯著手裡的四千多塊錢發呆。
他在白天時,就動了要把小柴房推倒重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