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細一琢磨,買磚買瓦要錢,僱人幹活也要錢,辛辛苦苦建好,房子卻會越來越不值錢,怎麼算都好像要吃虧。
但往後的日子誰能說得準呢?
要是自家柴房一直破破爛爛,逢年過節親戚串門,或是給孩子說親,都得矮人一頭。
在農村,房子就是臉面,再難也得硬著頭皮建起來。
周興輝剛把建房的盤算在心裡捋出點頭緒,就聽見“篤篤”的敲門聲。
還沒等他應聲,劉巧英已經推門進來,她先是往亮著煤油燈的桌前瞥了眼,再笑著說:
“興輝,我看你房裡燈還亮著,就過來瞧瞧。這麼晚了,咋還不睡?”
自從分家單過,劉巧英再不用天不亮就扛著鋤頭往田裡鑽,家務活的量也少了許多。
沒了風吹日曬,也無需捱打捱罵,頓頓還能沾點葷腥。
她原本蠟黃的臉有了血色,眉眼間的疲憊消散,身形曲線有所飽滿,整個人看著年輕了不少。
此刻她立在門框邊,煤油燈的光暈給她鑲了層金邊,周興輝盯著她新做的藍布衫,竟看得發起呆來。
年輕時的劉巧英,是這十里八鄉公認的美人,笑起來時嘴角的兩個淺酒窩能甜到人心裡。
也正因她生得標緻,梅蘭竹菊這四個女兒也都得了一張好模樣,所到之處,總能引得旁人多看兩眼。
當年劉家門檻幾乎要被說媒的人踏破,可劉巧英偏偏相中了周興輝,主觀性地認為這人面相憨厚,想來是個踏實過日子的。
她滿心憧憬著婚後能過上安穩美滿的日子,卻沒料到,嫁過去後迎來的,是數不盡的操勞與委屈。
甚至在後來還被逼得喝農藥自殺。
“興輝?你發什麼愣呢?”劉巧英抬手在周興輝眼前晃了晃,他猛地回過神,耳朵根子瞬間發燙,支支吾吾道:“沒、沒啥事……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呢?張大嘴巴愣是說不清楚,周興輝都要被自己給逗笑了。
見被周興輝莫名發笑,劉巧英有些不明所以,她道:“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點歇息。”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不知道為什麼,周興輝居然急了,他半個身體飛了出去,一把拉住了劉巧英的手。
兩人雖然是夫妻關係,但自從最小的女兒出生後,一直以來都是分床而眠。
這些年連碰個衣角都稀罕,就別說手拉著手了。
此刻空氣裡突然漫開股說不出的侷促,像被火燎著的棉絮,無形地燒紅了兩人的臉。
劉巧英的心咚咚直跳,耳根紅得幾乎要滴血,她垂著眼睫,聲音輕得像蚊子哼:“怎麼了?”
周興輝看著劉巧英的側臉,過了一會兒後才壯著膽子,用著三分霸氣七分溫柔的語氣說:
“還能怎麼?你是我老婆,天天跟四個丫頭擠在一張床上睡,讓我一個人獨守空房,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這話讓劉巧英猛地抬頭,她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她可是清楚記得,在小女兒周玉菊呱呱墜地的那晚,周興輝鐵青著臉,當著眾人的面,咬牙切齒地說娶了她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還發狠說這輩子都不會再與她同床共枕。
在往後的日子裡,兩人也是確實分床而眠,從未有過任何接觸。
可今晚卻是怎麼了?周興輝居然說了這樣子的話來?
劉巧英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心裡像是被塞進了團棉花,又軟又脹,眼眶也跟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