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根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背,下巴微抬。
渾濁的老眼斜睨著張大山,語氣帶著濃濃的不屑和倚老賣老的倨傲。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童男童女侍奉陰人上路,就得畫得活靈活現。”
“點個睛怎麼了?我孫老根紮了一輩子紙人,點了無數對眼睛,從沒出過岔子!”
“你個毛頭小子懂個屁!才摸了幾天嗩吶,就敢在這指手畫腳?”
他越說越氣,把手裡的毛筆和墨碟往旁邊供桌上一頓,發出“哐”的一聲響:
“東明!趕緊準備!時辰快到了!別聽這嘴上沒毛的小子胡咧咧!按老規矩來,錯不了!”
孫東明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一邊是村裡積威甚重的老紙紮師傅,一邊是剛剛展露神技、被寄予厚望的張大山。
他看看棺材,又看看一臉怒容的孫老根和麵沉似水的張大山,額頭的汗又冒了出來。
“這……孫伯,大山他……”孫東明試圖打圓場。
“閉嘴!”
張大山猛地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那對畫著眼珠、在陽光下笑容顯得格外瘮人的紙紮人。
剛剛覺醒的系統灌輸的知識在瘋狂預警——這東西現在就是個禍根!
“這眼睛必須擦掉!立刻!馬上!不然今天這殯,誰愛出誰出!出了事,你們全家自己兜著!”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寒意,讓周圍的溫度都彷彿降了幾分。
“你……你放屁!”孫老根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指著張大山的手直哆嗦。
“黃口小兒!信口雌黃!你懂什麼叫規矩?”
“東明,你還愣著幹什麼?起靈!時辰誤了,你爹頭七回來找你,可別怨我!”
孫東明被“頭七”兩個字戳中了最深的恐懼,渾身一激靈。
他看看孫老根篤定的老臉,再看看張大山那張年輕卻異常冷峻的面孔,以及那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棺材……
最終,對“老規矩”的慣性信任和對“頭七”的恐懼壓倒了剛剛建立起來對張大山的敬畏。
他一咬牙,猛地揮手,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
“起靈!孫伯說了算!按老規矩辦!走!”
“起靈——!”
旁邊負責喊號子的漢子立刻高聲吆喝起來。
早已準備好的八名抬棺壯漢(“八仙”)齊聲沉喝:
“起——!”沉重的烏木棺材被緩緩抬起,擱上了粗大的抬槓。
哀樂班子也吹打起來,雖然沒了顧師傅那杆主心骨嗩吶。
但鑼鼓鑔鐃齊響,也營造出了一種喧囂而悲愴的氣氛。
孫老根冷哼一聲,鄙夷地掃了張大山一眼,揹著手,昂著頭,走到隊伍前面指揮去了。
張大山站在原地,看著那對畫著眼珠、笑容詭異的童男童女被兩個幫忙的村民一左一右抱起,跟在棺材後面,隨著喧鬧的隊伍緩緩移動。
他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往上爬。
“不聽系統言……”他低聲罵了一句,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真甩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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