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女帝拎著鐵鏟,一個人走進了院子。
徐貞觀的表情有點緊張,一方面是因為她此刻只是個傀儡身軀,除了能借助傀儡改變樣貌,以及施展一些淺薄的武學外,能做的不多。
另一方面,身為當代皇帝,卻來偷挖自家祖宗的墳這件事,無疑對女帝的心靈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壓力。
事實上徐貞觀也是糾結再三,才終於選擇來到了這裡。
先祖是否沒有死?
這個猜測實在是太誘人,也太重要。
徐貞觀離開趙府後一陣天人交戰,最後本身就是個叛逆子孫的她悄悄做下一個決定,就是自己偷偷來看一眼,確認一下……
“先祖莫要怪罪,不肖子孫貞觀也是為了大虞國,為了我皇室千秋功業,才不得以出此下策……”
“子孫保證,只看一眼,絕對不打擾祖先安眠……”
徐貞觀這一會全然沒有了身為帝王的霸氣,拎著只鏟子,鬼鬼祟祟的樣子,活像是個搗蛋的孩子。
終於,徐貞觀沿著階梯,上了城牆,沿著女牆很快走到了靠近祖陵的陵蓋的位置。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體內終歸屬於天人皇帝的靈覺起到了作用,徐貞觀眼眸驟然銳利,她近乎瞬間扭頭,盯著不遠處的屋脊方向,厲聲呵斥:
“誰!?”
這一聲呵斥,聲音不大,卻令四人組臉色都變了。
四人彼此交換眼神,張衍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雖然可以施法,但以女帝的眼力,肯定能看出來是他……
“還不滾出來!何等宵小之輩,擅闖皇家重地!”女帝提著鏟子,柳眉倒豎,生出殺心。
短暫沉默後。
屋脊後頭,默默地站起來四個同樣拎著鏟子的傢伙。
五個人目光交錯,空氣瞬間就安靜了。
趙都安清楚地看到,夜色籠罩下,女帝的一張臉,從一開始憤怒和警惕,帶著殺意的樣子。
先是呆滯,錯愕,然後是難以置信,最後一點點泛白,手中的鏟子下意識往身後藏。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好一陣後,趙都安才腆著臉打破安靜:
“陛下,真巧啊……”
徐貞觀一張臉又是羞憤,又是無地自容,她咬牙切齒:
“趙!都!安!”
……
……
片刻後。
安靜至極的屋脊上,天師府的師徒三人單獨杵在遠處,一聲不吭,同時眼睛不時往對面的城頭上飄。
而城頭上的位置,女帝正咬牙切齒地背對著眾人坐在城頭上,趙都安挨著她旁邊,正壓低聲音,不斷唾沫橫飛地解釋著: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了,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臣知道此事乃是大不敬,但也是為了咱們大虞國,為了我皇室千秋功業,才不得以出此下策……我保證,只看一眼,絕對不打擾祖先安眠……”
女帝面無表情,語氣幽幽地盯著他:
“你說的是朕的詞!”
啊?是嗎?怪不得有些熟悉……趙都安尷尬極了,他解釋道:
“我……我也是擔心陛下身為皇室子孫,難以做出決定,才索性斗膽做出此事,如此也好……”
女帝語氣愈發幽冷,甚至帶上了一絲埋怨:
“難道你以為,朕是那不通情理,為了自己的帝王名聲,要你去揹著罪責,自己好保全名譽的人嗎?”
“不不不,陛下乃千古聖君,絕對不是……”
女帝道:
“你以為,朕會對此沒有思量嗎?這既然涉及到皇室先祖,是我皇室的事,朕便自然責無旁貸,不會假手他人。”
“對對對,所以陛下親自來了,根本沒有假扮成任何人。”
“……”女帝氣惱地伸出手,狠狠擰了下趙都安的大腿,疼的他齜牙咧嘴:
“我什麼都沒說……”
又過了一陣。
張衍一師徒三人才看到君臣二人走了過來,女帝此刻風輕雲淡的樣子,彷彿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眼神平靜地看向張衍一,點頭幽幽道:
“張天師也是不辭辛苦啊。”
這話諷刺意味就多少有點強了……
張衍一頓時老臉也有點掛不出,畢竟身為天下間有數的術法高人,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存在,大半夜來挖人家祖墳,還被人逮住了,無疑是個巨大的黑歷史。
他只能板著臉,視線避開,勉強道:
“陛下,時間不早了,還是談及正事吧。”
金簡和公輸天元也瘋狂點頭。
女帝輕輕嘆了口氣,也沒有繼續糾纏,說白了,今晚這件事雙方臉都丟大了,屬於任何一方將這件事洩露出去,都是人設崩塌的結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雙方達成了某種“互相威懾”,這反而確保了彼此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意識到這點後,女帝便也彷彿忘記了方才的不快,點頭道:
“那就一起下去吧,正好,有你們在,朕還可以省些力氣。”
趙都安點頭,忙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女帝聽完,忽然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圖紙,說道:
“這是皇陵當年建造時候的圖紙,我們可以按照圖紙來行進。”
趙都安眼睛一亮,有圖紙在,顯然比胡亂摸索效率高的多。
當即,眾人行動起來。
金簡率先施法,按照圖紙找到了位置,開啟一輪圓月。
張衍一則釋放法術,暫時令皇陵內的陣法封禁。
五人小組進入圓月,很快出現在了地下的一條墓道內。
金簡用法杖當成火炬照明。
接下來,公輸天元藉助圖紙,一路開始用匠神的手段拆解墓穴內的機關。
一路堪稱暢通無阻,很快的,一行人抵達了主墓穴,看到了那擺放在墓室內的巨大的棺槨。
“陛下……”趙都安看向女帝:“你親自來?”
徐貞觀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她將鏟子遞給他,先認真給祖先行了一禮,然後才依次開啟棺槨,雙手按在了裡頭的棺材板上。
眾人圍在棺材四周,屏息凝神,金簡抱著釋放光芒的法杖,小臉緊繃。
沉默片刻。
“子孫不肖!”徐貞觀一咬牙,一閉眼,用力掀開了塵封了六百年的棺材!
“砰!”
棺材板掀開,先是塵土瀰漫開來,然後,眾人同時看向棺材內部。
繼而臉色同時變了。
棺材內,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