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去三娘村做法事的酬勞。”
破廟一角,破風呼嘯。老道士從一塊打著補丁的布包裡摸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和一張略微褪色的五十綠鈔,像變戲法一樣,從袖口裡捻出來,遞給蹲在門檻上的小道士。
何十一接過二百五十元,眼皮都沒抬,瞅了幾秒,幽幽地念叨:
“走了六十里山路,翻了三個山坳,被狗咬了褲腿,差點掉進旱廁裡……這趟就值二百五?”
“你以為你是道門高功法師?那戶人家鎮邪的錢都是借的,光是豬頭和紙馬就花了一百多。能給你二百五,是看在我天一派祖師爺的臉上。”
老道士不屑地撇撇嘴,順手點燃旱菸,煙霧繚繞中像極了詐捐攤前的老神棍。
“您是說上回您給人驅邪還帶錯了道具,結果唸的是《往生文》?”
“咳咳!”老道士被嗆了一下,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少說廢話。重點是你這次表現不錯,鎮住了祖墳的“邪氣”,還得了人家送的三斤雞蛋和一瓶家釀酒。”
“可主家祖墳並沒有“邪氣”,我只是在墳頭逛了一圈,啥事沒幹啊。”
“你懂個屁!”老道士一巴掌拍在炕沿上,“你天資不差,但腦子有點直,心腸還太軟,不趁早出去闖闖,這輩子只能在山裡給我燒鍋煮藥,挑水劈柴。”
“……所以你又給我接了活?”
“嗯,而且是個大活。”老道士眼睛一眯,語氣忽然低沉神秘起來,“邕寧市,梁氏集團,開口就點名要請我們天一派的人下山。”
何十一一聽“集團”兩個字,眼皮跳了一下,職業習慣讓他本能地皺眉。
“他們請道士幹嘛?公司犯煞了?董事長夢見祖宗翻身了?”
“沒說,只說要一個‘懂規矩、能鎮場、有靈性的小道士’。出價是市價十倍。”
老道士頓了頓,看著他那張少年氣未脫的臉:“所以,我選你。趁你還沒油膩,臉蛋還白,走出去能唬人。”
“……然後我就這樣被您賣了?”
“別廢話。”老道士從炕角摸出一張略微發黃的大巴車票,“明早八點,縣裡發車,中午到邕寧市。你下車找梁氏集團的梁顯嶸,他會告訴你接下來的安排。”
“你怎麼不親自去?”
“我年紀大了,膝蓋不好。”老道士端起架子,一臉肅穆,“而且我要坐鎮道觀,防備有人偷竊。”
“您說這話不臉紅嗎?就這道觀,門都塌了一半,小偷來了都得含淚捐一百。”
“別逼我告訴山腳村東頭的阿蓮,你床底藏著她的結婚照。”
“……我去。”何十一抱起帆布包,果斷出門。
……
翌日清晨,山霧未散,縣城車站口,何十一站在冷風中抖得像只鵪鶉。
大巴姍姍來遲,冒著黑煙喘著粗氣地停在站邊。他一頭鑽進車廂,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帽簷壓得低低的,腳邊是那口陳舊的銅鈴和一把布包著的桃木小劍。
車內悶熱,座位鬆垮,窗外風景一樹一樹地向後飛。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哼著不知調調的老歌,收音機噼噼啪啪地播報著某地又下大雨,某地又斷電。
行至山腰轉彎處,車子忽然猛地一晃,司機低罵一聲,剎車帶著吱響,車廂輕微地一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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