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有話,不妨明說。”男人卻是要追問到底。
寧芙看他分明是越來勁了,抿起唇,一個字也不肯再說。
如此夜色之下,兩人都未開口,耳邊便只有彼此呼吸聲,那鼻息,似乎交纏在了一處,纏綿而又繾綣。
她便連喘氣都放慢了。
宗肆見她有些生氣了,未再逗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人才離開。
宗肆帶著她下去後,兩人各自尋物,再也無半句交流。
寧芙也沒想過今日就能有收穫,不過知道宗肆什麼打算,也不算毫無進展,跟著他辦事,總歸要容易一些。
“這人想必是確切知曉,李放還留有一份認罪書。”寧芙定了定心神道。
“你外祖母也未必不在乎此事。”宗肆側目看了她一眼。
寧芙不禁替康陽說話道:“雍州城中之事,並非全與我外祖母有關。”
宗肆卻道:“雍州坊間有言,有官家者,招權納賄,以權謀私,徇私舞弊,百姓苦其久矣,所說之人,四姑娘以為是誰?這般之人,便是殺頭也……”
這說的雖不全對,可康陽總是挨著幾分的,寧芙垂眸道:“若是我外祖母做的,我認,可要不是,我也不會任由我外祖母背黑鍋。何況我外祖母也並非真這般十惡不赦。”
只是敬文帝,需要外祖母是一個那樣的佞臣,外祖母就只能是這個佞臣,而要說功績,公主府又何嘗沒有,晉王軍中,外祖母捐了多少銀子,大舅舅也是為大燕而死。
宗肆道:“要都是死罪,多一樣少一樣,有何區別?人只會評價其好壞,可不會記其到底做了多少惡事。”
寧芙心中彷彿被敲了一悶棍,外祖母被敬文帝提防,多一樣罪證,少一樣罪證,最後的結果,或許的確並無甚區別。
“寧老夫人的話,雖顯薄情寡義,可讓你與公主府斷了往來,何嘗不是在乎你。”宗肆意味深長道。
他並非在意他人生死之人,只不過寧芙與他上輩子到底有幾分舊情,他才好心勸誡,若是明智些,眼下就不該牽扯進康陽的事。
便是康陽未犯錯,敬文帝也留不得她。
許多人要外祖母死,便是宗肆也是如此。
寧芙心中更是難受得厲害,想起上輩子外祖母被屈辱的困在囚車中自刎,靖哲表哥中毒身亡,舅舅死於獄中,婧成表姐淪為軍妓,一時更覺悲傷了,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但很快被她若無其事的擦去了。
“我只想要個公正的結果。”寧芙道。
宗肆頓了頓,未再言語。
兩人回了山莊,待在燭光之下,才看見她眼底盈盈有淚,不由一頓。
宗肆眉目清冷,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美人便是哭,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只是更像他夢中,上一世的她。
那個喊他郎君的女君。
他伸手替她抹去了眼淚。
寧芙渾身僵硬,往後避了避。
宗肆這會兒,對她似乎有那麼一丁點憐惜。
“我會助世子尋到罪狀書,還能幫世子更多,若是到時發現我祖母並非世人所說那般不堪,還望世子留情。”她藉著機會道。
“太晚了,休息吧。”宗肆收回手,語氣平靜道,沒回她的懇求。
寧芙在心中頓了頓,又想起離京前,他讓她回去談他們的事,不知他是否是故意讓她看出憐惜的。
“出來也有些久了,我走了。”宗肆走前道。
“姑娘在同誰說話?”冬珠敲了敲門,不放心道。
今日寧芙是帶著冬珠一塊來的,除了婧成前幾日借走了她,冬珠一直都是隨行在她左右。
寧芙敷衍打發了她,思索起今日之事來,能知曉李放的罪狀書有備份的,定然與他關係還算親近,只是在這雍州,人人不待見他,私下與他關係不錯的又是誰?
她想到了今日被帶回公主府的餘氏,與李放私交不錯的人,定然私下去過李府,想必餘氏也熟悉他,起碼在雍州這些貴人裡,是餘氏最熟悉的。
餘氏嘴上肯定不敢透露,不過一個人下意識的行為是騙不了人的,也不是完全沒法子從她那打探到訊息。
卻說寧芙這一回出城,也在山莊待了好幾日,一來是為了趕製外祖母的壽禮,二來也是為了不顯得那晚出城,太過刻意。
康陽宴辰在即,謝衡也忙碌起來,無人打擾她,也還算清淨。直到宴成那日,公主府才派了車馬來迎接她。
“表妹。”原是婧成跟著馬車一塊來了。
“婧表姐,這幾日府中如何?”寧芙上馬車時問道。
“世子審了餘氏兩個時辰,不過未有任何結果,之後幾日,他也再沒什麼動靜。”婧成早幾日也很擔心,眼下才放心下來。
寧芙卻是清楚的,宗肆只不過是做得足夠隱秘,不可能沒動靜。
也不知他有什麼進展沒有。
……
公主府今日,倒是比寧芙想象中樸素,並無那奢靡繁華之景,壽禮也無那貴重之物,只那鋪滿地面的紅地毯,與隨處可見的紅燈籠,透著幾分喜慶。
今日公主府中,賓客眾多,婧成回了府,便無暇再顧及她。
“世子身邊站著的那位公子,雖身著樸素,可儀表堂堂,不知是哪位公子,上前去打聽打聽。”雍州的女君,向來是大膽的。
“那是涼州的陸大人,聽聞還未娶妻呢。”旁邊的女子揶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