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子女意見,也不過是走形式。況且,臧美靈是姑娘,他們覺得不該聽姑娘的。
於是三更半夜去找族裡人商議。
族裡人問那人是誰的時候,臧福生的婆娘拿手肘拐臧福生,示意不讓他說實話。
她覺得吧,那人人傻錢多,這種便宜最好自家人佔,別讓外人知道,以免橫生枝節。
臧福生領會婆娘意圖,就託辭道:“那是個親戚,遠房親戚。”
“這人有大本事哦。”
“他穿什麼式兒的衣裳?”
臧福生說:“襯衫,黑式兒的,褲子也是黑的,鞋是白的,俺看著像皮面,鞋面上打孔,可白咧,鞋底兒都是白的!”
“不是幹部服?沒穿皮鞋?這叫什麼打扮?這打扮,怕不是外國人咧?”
“福生,你說實話,他是不是給你們錢了?”
臧福生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給了,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
“嗯,嗯,一百塊。”
族人譁然。
族中長輩拍板說:“聽俺的,你就跟著他走,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只要一家人別散了,去哪兒不能安家落戶?”
臧福生和婆娘回家後,一宿沒睡,倆眼睛跟兔子似的彤紅。
“到底咋整?”
“聽三爺的吧。”
臧福生夫妻倆在上午十點左右做飯,十點半吃飯。
粥,鹹菜。
每人一碗。
“娘,咋吃這麼早?”
“那人今天要來,吃晚了還要帶他的份。”
臧福生暗歎婆娘機靈。
中午時分,那人來了,還帶著另一個粗壯的漢子。
趙傳薪帶著庫爾德來了。
庫爾德是姚冰的兒時玩伴,後來加入飛行兵小隊。
仗打完了,姚冰退休,庫爾德一干人去和平學院效力。
他是本傑明派來的。
趙傳薪氣息內斂,倒也沒什麼。
庫爾德就不同了,他是蒙人,面容粗獷,身材雄壯,臉上還被子彈豁了一道疤痕,看著活脫脫就一土匪。
一家子人嚇得不敢吱聲。
兩人開著一輛卷王皮卡來的。
趙傳薪進門就問:“決定好了嗎?”
臧福生不敢說話。
他婆娘只好硬著頭皮:“俺們跟你走。”
趙傳薪點點頭:“走吧,上車。”
“俺們還沒收拾行李那!”
“都扔了,我重新給你們置辦。”
“那怎麼行?”
臧福生膽怯的問:“還沒問,咱們去哪兒?”
趙傳薪拐彎抹角的說:“去北美洲。”
“北美洲?俺就聽說過中勝神州。”
“差不多,去了就知道了。”
“啊?俺們能適應麼?”
“我會打點一切,房子什麼的都是現成的。”
臧福生婆娘緊急翻箱倒櫃呢。
庫爾德看著一屋子破破爛爛的擺設,看著沒一件未打補丁的衣服,不耐煩道:“都扔了,聽話,上車。”
趙傳薪說話還算客氣,庫爾德就嚇人了。
他便是正常開口,聲音亦如滾雷,何況刻意提高聲調?一屋子人被震的面色發白。
趙傳薪從懷裡掏出一沓票子:“這足以抵得上你的家當,上車吧。”
說完就背起了臧美靈。
一家人只好出門,坐在了車斗上,臉上帶著前途未卜的迷茫。
趙傳薪抱著臧美靈坐在副駕駛,庫爾德開車。
村裡的娃兒在後面跟著跑。
“臧尚業,臧尚志,你們啥時候回來?”
倆小子坐在車斗喊:“明年就回來。”
他們以為說回來就能回來。
車子一路開到了青-島。
庫爾德去買船票,給一家子人辦理證件。
趙傳薪帶一家子去買衣裳。
此時的商店,已經完成了公-私合營的轉變。
有成衣賣,但要布票。
這些趙傳薪都不缺,庫爾德早已幫他換好。
合營商店裡沒有試衣間,只有在櫃檯後面的布簾子遮擋,或者乾脆去角落試穿。
臧福生搓了搓身上,搓出一綹泥卷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
臧福生婆娘直咧嘴:“這太貴了,不如買布自己做衣裳。”
畢竟趙傳薪兩次給錢,她還道要自己掏腰包買。
趙傳薪知道她的算盤:“我結賬,快挑,從頭到腳,什麼洋氣挑什麼。”
臧美靈咬著打補丁的袖子只是看,沒動彈。
趙傳薪問她:“你怎麼不挑?”
“俺都是穿二哥剩下的衣裳。”
趙傳薪點點頭:“行,我給你做了一套,不穿這裡的衣裳,待會兒住店我給你換。別咬袖子,埋汰。”
臧美靈便將袖子放下。
他們選衣服選的很快。
臧福生兩口子挑的都是灰突突的襯衫。
給臧尚志臧尚業和張尚斌仨孩子挑的都是大一號的衣裳,袖子蓋過手、褲子要捲起來那種。
連鞋子都要大一號。
“選,選好了。”
他們果然沒有給臧美靈選衣服的打算。
趙傳薪冷眼看著:“每人再挑兩套,從裡到外都要買。”
臧福生兩口子震驚了。
這人真大方啊。
大方的讓他們感到不真實。
然而,等他們選完,趙傳薪如約付賬,一把票子遞過去,還告訴收銀員:“不用找零,當小費吧。”
收銀員也震驚了。
卻是在他們離開後,啐道:“呸,看他濃眉大眼,沒想到是資-本的走狗。”
趙傳薪背起臧美靈向外走,庫爾德已經開車在門口等待。
一家人朝八大-關賓館駛去。
別說這會兒國內-窮。
八-大關賓館卻是一絕。
格式各異風格多變的別墅樓依山傍海,風景綺麗。
綠樹成蔭,優雅靜謐。
一點都不輸國外的高檔酒店。
當然,這裡一般不對外開放。
但庫爾德只是出示了一份檔案,守衛便敬禮放行。
車子在一棟帶庭院的美式別墅樓前停下,臧福生一家人看呆了。
“住這裡?”
趙傳薪點上一根雪茄道:“住一晚,明天坐船走。”
臧福生兩口子被鎮住了。
他們這一行人到來,引得旁人矚目。
他們與這裡格格不入。
趙傳薪進門,臧福生一家子卻在門口只是張望不敢進,屋裡的地板地毯讓他們感到陌生。
趙傳薪對庫爾德說:“你去叫個服務員過來,讓服務員教他們怎麼用這裡的東西,教他們怎麼洗澡。”
庫爾德嘿嘿一笑:“大人,你能不能送我一把槍?就像超度那樣的槍。”
“你個小兔崽子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是吧?我踹你你信不?”
庫爾德四十大幾了,被趙傳薪罵小兔崽子,只是嘻嘻哈哈,一溜煙跑了。
臧福生夫婦看的滿臉疑惑。
“他才多大,管人家叫小兔崽子?”
“那人怎麼管他叫大人?”
“也不怕挨批-鬥。”
倆服務員來了。
她們雖然感到奇怪,但卻不敢造次。
只要能進來的,那都是極重要的人物。
趙傳薪叼著雪茄對她們說:“帶他們去熟悉熟悉房間,教他們如何用這裡的東西。”
說著,掏出兩張美鈔塞倆服務員手裡:“這是你的小費。”
倆服務員眼熱,但推拒:“不敢收的,不敢收的。”
外匯是好東西啊!趙傳薪眉頭一皺:“給你就拿著,快去吧。”
他一把拉住想跟進去的臧美靈說:“讓這位單獨帶你洗澡。女士,請給她從頭到腳好好洗一洗。我把衣服放在床上,洗完了給她穿好,舊衣服直接丟掉。”
趙傳薪在床上放了新的衣服鞋子,一條銅眼吊墜,一串金和數種寶石組成的多寶手鍊,然後出門。
他在庭院的遮陽傘下坐下,庫爾德戴上了墨鏡。
趙傳薪取出一把嶄新的鹿崗m1907,拆解。
取出金銀、寶石等物堆放在小圓桌上:“你想要個啥樣的?”
庫爾德大喜:“大人,我要比超度更好的。”
“你喜歡哪位神佛?或者那個題材的神話故事?”
應庫爾德要求,趙傳薪給他在槍身勾勒時輪金剛壇城畫,寓意圓滿。
槍身鑲金嵌銀帶寶石,雕金勾勒生動,這把槍取名為——加持。
庫爾德見識趙傳薪神乎其神的技藝直呼:“我焯。”
臧美靈他們還沒洗完澡呢,趙傳薪這邊已經造好了槍,遞給庫爾德。
庫爾德愛不釋手,來回把玩,嘴快咧到耳後根了。
他說:“大人,你當年造的那把超度槍,據說有洋鬼子出價10萬購買,那位將軍愣是沒賣。我這把加持槍,應當更貴才是。”
趙傳薪笑了笑:“前前後後的,讓你忙活挺長時間,你要是想賣就賣掉吧。”
這兩年,庫爾德在膠東出沒,沒少為趙傳薪的這點事操心。
“我才不賣,我不缺錢。給大人做事,那不是理所應當嗎?”
庫爾德這小子,打小就機靈。
本傑明·戈德伯格如今追求的已經不是財富和權力。
他這夥人最神秘,能量很大。
趙傳薪要找人或帶走誰,無非是本傑明一句話的事。
本傑明手底下的人見多識廣,踏遍世界各個角落。
他們會接受和平學院的秘密訓練,合格後才會出任務。
任務一般是尋找某件物品、文獻或某種生物。
神神秘秘,古古怪怪。
就如這八大-關賓館,庫爾德隨便進出,無人敢攔。
論地位,他比孫彥光、趙德福和趙宏志等人差遠了。
但論能量,他一個小兵卻不輸任何人。
臧美靈洗完澡,面板還是很黑,換了一件套頭碎花短袖,合身的黑色直筒褲和一雙乾淨的布鞋。
但煥然一新的她依舊跟漂亮不沾邊。
沒有了長長的袖子,讓臧美靈非常不適,手腳不知該往哪放好了。
此時,趙傳薪從她臉上尋找蛛絲馬跡。
臧美靈和自己奶奶有同樣的性格:精打細算的小家子氣,容易滿足但危機感強,人很聰明但牢牢被傳統觀念束縛……
輪廓上也有幾分奶奶的模樣,但趙傳薪奶奶嘴邊那顆痣,臧美靈沒有。
趙傳薪心裡咯噔一下,卻是強行忽略了這點: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只要沒看見就是同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