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緊張兮兮的跑過去,不顧乾飯阻撓,將它翻過來翻過去檢視,又開啟金華術仔細檢查。
“咦?連骨裂都沒有?你骨頭分明已經疏鬆了。”
乾飯的臟器老化,骨質疏鬆,現在吃肉嚼著都費勁了。
乾飯不屑道:“汪汪汪……”
“瞧把你能的,幾十米高都不放在眼裡?”趙傳薪滿臉疑惑:“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圍人也嘖嘖稱奇。
乾飯咧嘴一笑:“汪汪汪……”
“無終術?細胞盾?”
趙傳薪在前面走,乾飯慢悠悠在後面跟著。
一人一狗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鍋貼兒遠遠地看著,老淚忽然止不住往下流。
……
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期待改變。
人變,環境也變,推崇革新。
人在老了以後,希望什麼都不會變。
只有印證回憶,才能找到活過的證據。
乾飯慢悠悠的在天上飛四處溜達,同樣在印證回憶。
走了會兒,它拿本子寫寫畫畫。
乾飯在這幾年在蓋爾·拉塞爾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作畫。
趙傳薪佯裝看不見,卻用金華術偷瞧,發現它畫的是它和蘇巴、格桑。
頑皮而愚蠢的蘇巴,聽話安靜的格桑,它兩個子女早已不在了。
此外,畫旁邊寫著一句話:人生憂患識字始,集苦從知姓名時。
趙傳薪深吸一口氣。
乾飯收起紙筆,對趙傳薪說:“汪汪汪……”
趙傳薪想了想:“行,你想去咱就去。”
鍋貼兒喝了一口燒鍋問:“乾飯想去哪?”
“想重溫一遍,當年它和本傑明走過的路。”
本傑明·戈德伯格當年帶著乾飯的西行之路。
乾飯又說:“汪汪汪……”
“好,我帶你去找他。”
趙傳薪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起身去了和平學院。
本傑明·戈德伯格五十多歲了,卻依舊強健如牛。
他沒有白髮,沒有皺紋。
趙傳薪拍著他肩膀說:“為師有些怕了。”
本傑明·戈德伯格沒什麼煩惱:“師父,你怕什麼?”
他奇怪。
膽大包天的師父也有怕的時候?“為師沒你的智慧。為師怕萬物寂滅後,什麼都不存在了。”
本傑明·戈德伯格、乾飯和趙傳薪在和平學院之巔,望著頭頂璀璨的銀河。
本傑明指著獵戶座說:“師父,你看參宿四,據我和新星月推測,它或許快要爆了。恆星越大,壽命越短。它的壽命比太陽短的多。如果它爆了,幸運的話,我們每天夜裡亮如白晝。不幸運的話,如果它的兩極伽馬射線照到地球,瞬間洞穿臭氧層,所有生物都將滅絕。”
趙傳薪明白,他想說人之於宇宙而言,太過微不足道,不必計較這短暫的生老病死。
乾飯聽了本傑明的話,忽然急了,催促:“汪汪汪……”
本傑明說:“咱們先把車改一改再走。”
趙傳薪換車了。
他和本傑明及5個傀儡奴僕一起動手,用軟金、記憶金屬、吸音金等合金造了一輛寶馬1500。
這次改進是里程碑式的,因為本傑明·戈德伯格老早就研發了一臺無色粒子流汽車引擎。
它能直接安裝在車上。
稍作改動,就能加裝噴射引擎。
縹緲旅者引擎被拆除了。
升級後的無色粒子流引擎,地面速度能達到400公里/小時,飛行速度理論能達到2.6馬赫,實際情況就不行了,按流體動力學,車的形狀無法承受太高的速度。
兩人用了三天打造新車。
乾飯已經迫不及待。
趙傳薪在路上邊走邊試駕。
車子飛躍大祁連山直奔漢口,耗時倆小時十分鐘抵達。
降落後,他們在漢口住了一夜。
晚上,乾飯對趙傳薪說:“汪汪汪……”
它要跟本傑明同住一室。
趙傳薪點點頭,或許它想跟本傑明說點悄悄話。
第二天,驅車在路上西行。
有路走路,無路飛躍。
至於有沒有人看見,看見會作何感想,趙傳薪已經顧不上了。
因為乾飯著急。
乾飯咧著嘴看著車窗外飛掠的景色,不時地討論哪些地區有哪些改變,唏噓物是人非。
本傑明也品頭論足。
那是他們的一段寶貴回憶。
有時候,趙傳薪會被當兵的驅車追趕。
如果出示檔案什麼的太麻煩,他乾脆靠速度甩掉追兵。
“你們這也沒走多遠啊?”
“師父,俺們可是靠兩條腿走的。”
“汪汪汪……”
他們走了20天左右,便回到了天上飛。
乾飯心滿意足:“汪汪汪……”
本傑明·戈德伯格側目:“你不休息休息?”
“汪汪汪……”
趙傳薪只好帶它從傳送陣回臚濱府。
趙傳薪的老房子,如今已經被修繕,成了個博物館。
外面的牌子上寫:原臚濱府將軍趙傳薪舊宅。
有一隊國外遊客駐足參觀。
“這就是近現代未解之謎?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那隻能說你不學無術。你看這牆壁,是一塊整體的岩石,沒有拼接痕跡。你能運這麼大一塊石頭,然後掏空造房子麼?”
“啊?”那人想了想,搖頭:“讓你這麼一說我就懂了。”
他們沒注意兩人一狗。
趙傳薪帶乾飯進去轉了一圈,又去了早些時候的老校舍,如今已經扒了重建成為養豬場……
臚濱府發展的很好,當初趙傳薪規劃的寬敞大馬路,終究被人譽為先見之明。
到處都是車,路窄了真不夠跑。
趙傳薪帶乾飯回鹿崗鎮。
趙德福、趙宏志、趙正則、姜明辛、趙念真、趙頌真和趙靈均他們都來了。
趙德福和趙宏志看著行將就木的乾飯,眼圈發紅。
乾飯轉過頭對趙傳薪說:“汪汪汪……”
趙傳薪起身把它抱起來:“乾飯要去我們老房子看看。”
它有點走不動了。
老房子,趙傳薪最初建的房子。
一行人跟著他們去了老房子。
老房子雖然牆面斑駁,但沒有重建,如今被一戶人家買下住著。
趙傳薪對人家說:“這房子是我蓋的,我過來看看,看完就走。”
乾飯跑進裡,滿臉回憶。
它記起小時候在院子裡鑽雪窩子,凍的瑟瑟發抖,卻不願意回家,想要在外面浪,凍的鼻涕流老長,這時候趙傳薪就會數落它。
它想起叛逆期和其餘狗子滾泥泡子,趙傳薪給它洗澡的時候罵它。
它的腳步丈量過鹿崗鎮的每一寸土地,當年它認得許多人,許多人認得它。
那些人和它一樣,有的老了,也有不少已經離開人世。
乾飯回頭看著趙傳薪,眼睛比平時都要亮。
它說:“汪汪汪……”
趙傳薪剎那間淚流滿面:“哎。”
乾飯聽了回應,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閉上了眼睛。
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趙傳薪抱著乾飯的屍體,怔忪了很久很久。
“師兄,乾飯最後說了什麼。”
本傑明·戈德伯格深吸一口氣,小聲說:“它說——爹,我要走了,把我埋在前山,我要一塊石碑刻上我的名字,出版我寫的自傳。”
趙靈均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一輩子沒學會城府,一輩子無法掩藏喜怒哀樂。
趙傳薪守了三天,發現乾飯徹底斷了生機。
他紅著眼睛瞪著本傑明:“乾飯不是學會了無終術麼?為什麼還會死?”
本傑明無奈:“師父,無終術練的是細胞盾,只是摔不死打不爛,但乾飯是自己老死的,沒人能抗住細胞衰亡。”
趙傳薪的心好像被什麼掐住了,快揪成一個點。
他用袖口抹著眼睛,袖子上的泥土花了他的臉。
他一邊哭著一邊將它埋在前山,豎了一塊石碑。
寫了它的名字,梗概了它的一生。
它的自傳被趙傳薪出版,起名為——《狗生傳奇,乾飯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