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變為“怪物”,縱使擁有非凡的實力,也無法擺脫人類固有的本能反應。
手被燙到會縮手、感到痛楚會下意識地採取防禦手段……
脖頸被砍後,犀力卡飛快仰身,遠離青登並抬手緊按傷口。
這一回兒的傷勢乃實打實的致命傷!假使讓普通人捱了這一刀,那麼不是當場斃命,就是準備斃命!
饒是刻下擁有超凡之力的犀力卡,也花了更久的時間來癒合傷口。
在此期間,汩汩流出的血液將他捂傷口的左掌染成一片鮮紅。
足足過去近5秒鐘的時間,這條猙獰的傷口才總算閉合。
青登一直在觀察、研究犀力卡的自愈能力。
經過先前的幾輪交手,他已大致清楚:越是嚴重的傷勢,所需要的癒合時間就越長。
“你的恢復能力並非無限制的……既如此,那就好辦了。”
青登說著扭動右腕,刀身翻轉間振去鋒刃上殘留的血跡。
“犀力卡,我最後勸你一次——投降吧。”
“戰至現在,你應該已經清楚你我間的實力差距。”
“你毫無勝算——你並非嘲諷你,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面對青登的最後一次勸降,犀力卡並未應話——他以凌厲的動作做出回覆!
但見他騰空跳起,躍至最高點後攜墜落的勢能,徑直落向青登,掌中刀呼嘯著直奔青登的天靈蓋。
眼見犀力卡再度回絕他的勸降,青登的眸中閃過一分憾意=,隨即重新凝聚起全身氣力,準備迎戰。
他快而不亂地挪移腳步,身體稍稍向右一扭,使犀力卡的跳斬落了空。
犀力卡雙足剛一落地,就立即旋身揮臂,掌中太刀繪出規整的扇形,覆蓋了青登方才所站的位置——在他揮刀的前一瞬,青登就已經從原地消失。
他閃身至犀力卡的背後,兩道身影近得幾乎合二為一。
未等犀力卡反應過來,迅若閃電的黑刀便再度削走他的些許血肉——這一次是腰腹被砍。
因為清楚這種程度的傷勢還不足以使對方喪失抵抗能力,所以青登並不疏忽,認認真真地擺出殘心架勢,隨時準備應對對方的反撲。
果不其然,犀力卡痛哼兩聲後,跟個沒事人一樣——事實上,他確實是沒事人,他的那條新傷已不見蹤影——轉身向後,直面青登,嶄新的攻勢即將展開。
犀力卡的喉間迸發出咆哮,繃緊全身肌肉,連帶著身形都小了幾分。
蓄力是為了更好地出力。
顯而易見,驚人的爆發力積聚在犀力卡的雙臂間。
下個瞬間,那纖長的、已然佈滿眾多豁口的太刀猛地斬出!被切開的空氣發出“嗚嗚”的尖嘯聲響!其聲勢之驚人,完全當得起“雷霆萬鈞”的評價。
但青登只是直直地架起掌中的黑刀,並不採取任何技巧,就這麼硬擋。
鐺!!
兩刀相撞的動靜,真似炮鳴一般,當這聲波擴散開來時,彷彿連樑上的積累多年的厚塵都能被震落。
青登鮮少在拼刀上吃虧,自打將毗盧遮那重鑄為黑刀後,就更是如此了。
撞擊過後,黑刀依舊完好。
反觀犀力卡的太刀……其刀鋒又添一道豁口。
因為是硬碰硬的撞擊,所以由此產生的反作用力令人愕然。
強悍的反作用力像衝擊波一樣,席捲向兩位持刀人。
雙方的實力對比,在這一刻呈現得淋漓盡致。
面對這陣反作用力的衝擊,青登很是平靜,雙掌穩穩地握緊刀柄,雙足牢牢地扎住地面,安然站立。
犀力卡則被這陣巨力震得身形搖晃,抱著被彈回的太刀,踉踉蹌蹌地向後連退數步,好不狼狽。
勉強穩住身形後,他咬緊牙關,剛一重整架勢就迫不及待地挺身再攻。
他稍稍壓低身體重心,如獵豹般疾馳。
一步、二步……僅兩步就達到最高速度。
犀力卡借勢揮刀,奔跑的勢能轉化為斬擊的威力。
剎那間,太刀的銀芒又闖入青登的眼簾。
速度帶來力量——他這一刀的聲勢更勝方才!青登默默地舉刀迎上。
兩人錯身的瞬間,一黑紫、一銀白的兩條“蟒蛇”在半空中糾纏、撕咬,分秒間就分出勝負——黑紫色的“蟒蛇”穩佔上風。
毗盧遮那彈開太刀,然後真跟蟒蛇似的猛地向上彈起,彈向犀力卡的脖頸……犀力卡的脖頸大動脈又被切開了。
兩人錯身,腳下的榻榻米被踩得“咚咚”作響。
“嗬……嗬……嗬……嗬……”
犀力卡一邊等待傷勢恢復,一邊發出痛苦的喘息。
他的體力終究不是無限的。
令人不容喘息的高強度激戰,使他的四肢百骸開始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已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被殺。
若無那驚人的恢復力,他早就死了,而且還是連死好幾次。
“狂戰士之精華”雖能大幅提升他的實力,但卻不會抑制痛楚。
刀刃切開其血肉時,他依舊會感到疼痛。
屢受致命傷,那不斷累加的痛楚以及那難以言喻的心理壓力,足可令人發瘋!犀力卡現在全憑一口氣硬挺著,否則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事實上,他這瀕臨極限的身軀還不是最危急的——其武器的現狀更不樂觀!犀力卡低頭看了眼掌中的太刀。
他的這把愛刀已變為鋸子般的形狀,從刀鐔到刀尖,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不出七個……不,五個回合,刀身就會徹底斷裂、粉碎。
犀力卡咬了咬牙,頰間浮現複雜的神色,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
須臾,他深吸一口氣:
“橘青登,接下來將是我的……最後一擊……!”
“我將我的力量、我的速度、我的一切,全部傾注在這一擊上。”
“你若接下了……便是你贏!”
說罷,不待青登回應,他便沉下刀身,刀尖指地。
緊接著,他劃圈似的揚起刀身,繪出一輪半月,原先斜指地面的刀尖,現在直指天花板……標準的大上段。
太刀術乃古老的、誕生於戰場上的刀法。
但凡是為打仗服務的古流武術,往往非常簡單、直接,沒有任何複雜的技巧——在戰場上耍花樣,純粹是找死的行徑。
因此,犀力卡所述的這最後一擊,並非繁複的奧義,而是無比純粹的一記下劈!不再考慮生死、勝負,傾盡全部力量、心思去揮出這一刀!其名為:一太刀!
如此招式,倒是很像薩摩的示現流……不,準備來說,是薩摩的示現流保留了古風。
薩摩藩遠離日本的政治、文化中心,故至今仍有平安遺風,示現流本就是脫胎於這種“視死如歸”的古流刀法。
置生死於度外……聽著很簡單,可真正做到的能有幾人?
揮刀攻敵時,總會下意識地顧慮成敗;敵人來攻時,總會下意識地畏忌生死……以上皆為常態。
此時的犀力卡,便陷入強烈的自我懷疑之中。
我真的有辦法擊敗“仁王”嗎?
哪怕是抱定最積極的心態,他也沒法對這個問題做出樂觀的應答。
一念至此,犀力卡的額間冒出豆大的冷汗,雙掌亦被冷汗打溼。
忽然,他回想起了方才面露決意、宣明要跟他戰鬥至最後一刻的合破依。
遍觀“阿伊努聯軍”上下,像合破依這樣願與犀力卡共存亡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他們或是對“奪回祖先土地”的大志深信不疑,或是單純地尊崇犀力卡。
是啊……根本就沒什麼好猶豫的。
就算我僥倖擊敗了“仁王”,也多半沒餘力去對付伊蘭奇立(緒方)。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那還躊躇什麼?死得愈壯烈愈好!想到這兒,犀力卡半眯雙目,“呼”地長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