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三千兩金的鉅款,而是想要青登的重用……對方這特殊的要求,引起了青登的興趣。
未等青登追問,大石鍬次郎就自顧自地說道:“我早就不是清水一族的打手了。”
“我本來就是一個拿錢辦事的人,對清水一族毫無歸屬感。”
“清水一族衰落後,樹倒猢猻散,我也順勢脫離,變回‘自由身’。”
“自此之後,我輾轉各地,最北去到會津,最南去到薩摩,做過各種工作。”
“既當過保鏢,也給人看過院門。”
“雖賺了不少錢,但我始終覺得不如意。”
“嘔心瀝血磨練出來的劍術,卻不得重用,只能幹些雞毛零碎的活兒……我感覺這樣實在太丟臉了!”
“身為堂堂劍士,豈能一直為黃白之物而奔波?”
“我想揚名立萬,我也想像您一樣,成為青史留名的大劍豪!”
“因此,我早就想加入新選組了。”
“若說當今世上,有什麼地方是劍士們的‘聖堂’,那非新選組莫屬!”
“只是……”
大石鍬次郎頓了一頓,小心翼翼地揚起視線,一邊觀察青登的表情變化,一邊咬了咬牙:“顧慮到我與你的舊怨,我很擔心我加入新選組後會遭受排擠,故遲遲不敢來投奔……”
青登聞言,啞然失笑,擺了擺手:
“大石君,你多慮了,”
“我已經說了,你我當初只不過是各為其主,算不得什麼‘舊怨’,我根本沒將其放在心上。”
“有你這樣強大的劍士入我麾下,我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排斥你?”
青登這一番話,使對方頰間的緊張之色盡消。
他“呼”地長出一口氣,旋即把餘下的內容講完:“前陣子,在你發起‘第二次大徵兵’時,我終於下定決心——再這麼磨蹭下去,我將當一輩子的浪人!”
“是時,我正好在薩摩,於是快馬加鞭地趕至京都,找上徵兵官,隨後順利透過選拔,成為二番隊的一員。”
大石鍬次郎又停了一下,換上無比肅穆的神情:“仁王大人,我不貪求金錢。”
“經過多年來的打拼,我早就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富,雖不算是腰纏萬貫,但也無需為生存問題發愁。”
“我現在只渴求功名與榮譽!”
“從今往後,請您將最艱鉅的任務派給我吧!請您將最危險的敵人交給我吧!”
“我對我的身手很有自信!甭管對手是誰,我都敢於向他亮刀!”
“此外,我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
“我從14歲起就給人當打手、保鏢,沒少跟死神相搏!”
大石鍬次郎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來自我推銷。
可在思忖片刻後,他實在沒詞了。
無奈之下,他漲紅著臉,為自己這番慷慨陳詞做了個總結:
“仁王大人,我大石鍬次郎絕不會讓您失望的,請您放心大膽地差使我吧!”
說罷,他畢恭畢敬地彎下腰身,雙手貼地,額頭離地半寸高,鄭重地向青登行大禮。
青登並未立即回應,也沒讓大石鍬次郎起身。
他沉下眼皮,深深地、若有所思地注視對方。
青登並不懷疑大石鍬次郎的實力,後者方才的“自我推銷”並非自吹自擂。
其身手、其劍術水平,已經在今日的攻城戰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根據大石鍬次郎的動作,不難看出,他與齋藤一一樣,都是注重敏捷、靈巧的劍士。
即使是在強者如雲的新選組,如他這般強悍的劍士,也分外少見。
單論個人實力的話,他完全能勝任隊長一職!他與井上源三郎、藤堂平助和原田左之助是一個水平的!
能在這個節骨眼裡迎來一位“隊長級”的強大劍士,實在是幸甚。
總司生病後,少了“天劍”的助陣,新選組的白刃戰水平大幅下滑。
大石鍬次郎的加入,將能在一定程度上填補總司的空缺。
就這麼思忖片刻後,青登終於開口了。
只不過,他還是沒有回應大石鍬次郎的請求,而是先談起完全無關的話題:
“大石君,聽你講話的方式,你的文化水平並不低呢,有念過私塾嗎?”
在大石鍬次郎侃侃而談時,青登敏銳地注意到他的遣詞用句很儒雅,跟一般的粗野浪人完全不同,“樹倒猢猻散”、“黃白之物”等典故、雅稱,他張口就來。
大石鍬次郎愣了愣,澀然一笑:“實不相瞞,我乃‘御三卿’一橋家近習番眾大石舍次郎的長男,家境尚可,所以念過幾年私塾。”
“我絕不敢自稱為‘文化人’,不過我很喜歡讀書。”
“不論是在何時何地,我都會隨身攜帶書籍,每逢閒暇時刻就拿出來翻翻。”
他說著伸手探懷,摸出一本皺巴巴的《詩經》。
青登輕輕頷首:
“既擅長劍術,又粗通文墨,你確實是一位難得的人才。”
“我記得三番隊的三席仍空置著。”
言及此處,他稍稍坐直身子,正容亢色:
“自今夜起,你就是三番隊的三席了。”
“還有,我答應你的那三千兩金,也會如數交付給你,不會少你一枚銅錢。”
“我當著眾多將士的面,許下‘先登者賞黃金三千兩’的允諾,豈能食言?”
“等回到大津,迭碼整齊的三千兩金將會呈放在你面前,我向你保證。”
青登話音落下後,大石鍬次郎就像是石化了,雙目圓睜,呆若木雞,久久沒有反應。
好一會兒後,他才逐漸回神。
只見濃郁的亢奮之色浮上他的頰,並飛快地支配其面部表情。
他忙不迭地重新俯身,朗聲大喊:
“仁王大人,感激不盡!”
他確實不在乎那三千兩金,事到如今,區區金錢已無法打動他。
能夠讓青登記住他,並且對他委以重用,才是最重要的!若能成為仁王的得力干將,區區三千兩金算什麼?隨著“第二次大徵兵”的逐步開展,新選組的規模再度擴大。
為此,青登對新選組的組織架構做出新的規劃、調整,在各支番隊新設三席、四席、五席這三個職位。
簡單來說,它們就是各支番隊的三把手、四把手與五把手。
從一介普通隊士躍升為三番隊的三席……這意味著他在三番隊的地位,將僅次於隊長齋藤一與副隊長中澤貞祇之下!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跨級提拔了,而是連跨好幾級的飛躍!
如此,教大石鍬次郎如何不興奮?
在他正激動的這檔兒,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緊要事情,神色一肅,隨即對青登說道:“仁王大人,我有要事相報!是與薩摩藩相關的重要情報!”
青登聞言,下意識地挑了下眉:“但說無妨。”
大石鍬次郎清了清嗓子:
“半年前,我應某熟人的邀請,前往薩摩藩,為某商人效命,替他看家護院。”
“起初,我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差事。”
“可漸漸的,我發現端倪。”
“我察覺這個商人跟薩摩藩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這個商人四處招募身手了得的浪人,數量多過頭了,他的產業並沒有大到需要聘僱這麼多保鏢的程度。”
“我懷疑這是薩摩藩授意他這麼做的。”
“我不清楚具體底細,但我感覺自己像是上了一艘賊船。”
“我本就不喜歡薩摩藩,也不適應南國的氣候,所以在某日晚上連夜逃離薩摩,再未回去。”
青登一邊認真聆聽,一邊作沉思狀。薩摩藩疑似在秘密招募浪人,不知作何用途……這確實是一則不容忽視的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