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死她生
沒有人知道,陳松年拋棄了王朝峰,是多麼痛苦,恰如不會有人知道,他看著李不俗,忽然想起王朝峰也有過孩子。
那真的只是王朝峰的孩子嗎?
王朝峰,真的不想走。
陳松年,真的很矛盾。
他彷彿撕裂成了兩個人,他無比渴望回到在老劍樓喝酒的無憂日子。
那裡有一位俊秀天才溫文爾雅的少年。
那裡有一名天真無邪聰明伶俐的少女。
人人都喜歡稱道他們。
那裡有名國最好的美酒。
那裡不會有同齡武者跟他爭鋒,他不會覺得緊迫。
那裡也不會有什麼家國大事讓他費盡心力。
那些記憶,消磨著他的意志,讓他覺得曾經的夢想不再重要,什麼開疆拓土,什麼陳氏天下,什麼武道登頂,都無所謂了……他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對是錯,他只覺得很舒服,只覺得就這樣做個王朝峰直到死去也算值得。
“可我不想就這麼走啊……”
可他還是要擁抱陳松年。
他父親,母親,兄弟姐妹,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在陳松年那裡。
他必須選擇。
——
第一所高學,名為極境,出現在紫歷133年,由一個名為“巢方”的已經滅亡的國家建立,遺址在現如今的天乘域北陽國。
第一所遠學,出現在紫歷725年,名字就叫做“遠學”,由一個博學多識道理通達的聖武者所創立,他就是享譽天下的遠學祖師常孤敵,所謂孤敵,是取“天下無敵,孤獨為敵”之意,當然,綺瀾洲高手輩出,他自然沒能真正無敵,不過他被奉為遠學始祖,倒也算是遠學無敵了,值得一提的是,他教出來的弟子中,真的有一人在後來無敵於天下,那人的名字叫做曲正道。
——
軍隊從來都是武者之軍,普通人根本沒有左右一場戰鬥勝負的力量。
戰騎幾乎向來都是強大的獸類,普通獸類只能是累贅,比如凡馬,在見到諸如鎮天風之類本就以野馬野豬為開胃食物的猛禽的時候,只會被嚇得趴倒在地屎尿齊流不敢動彈任由屠戮,遑論作戰。
很多獸類以及其他種族的生靈天生而有異能且肉體力量十分強大,卻並不代表它們踏入了修行之道。
事實上踏入修行之道的靈獸一直很少,被女神誅滅殆盡的那些強大獸族中倒是有很多,一旦通靈,就代表了成長,而成長,從理論上來說,是無限的,只是階段難度不同,一般情況下,越強大的獸類越容易通靈。
人族可以靠他人幫忙熬出源氣,其他種族則不能,但他們自熬出源氣的可能性要遠超過人族。
女神只是讓人族成為了綺瀾第一大族,卻並沒有帶來和平,戰爭依然頻發在綺瀾八域。
踏入修行之路的人族以外的生靈往往很快就能媲美人類中的強者甚至聖者,因為他們本身就已經有了不俗的力量,比如名國的流火蝶,天生就具備相當於人類武者一境巔峰的力量。
但儘管人族以外的種族自熬源氣的可能性要遠超人族,總數卻依舊遠遠遠遠比不上可以互相熬源的人族,因為最強大的那些種族統統被女神滅絕了,留下的都是完全不可能對人族造成重大影響的。
——
整個鶴風城的人都看到了,那隻存在於傳聞中的流火蝶。
自然也包括鶴風的震坤兵隊長,尊貴的治安官大人——王見濤。
看到蝴蝶軍的時候,他正在極其謹慎小心的獨自巡查,他那隻從李家獸欄重金購得的白毛靈鼠也非常認真殷勤地在一些隱秘的容易藏匿的地方竄來竄去,像一道忽閃忽滅的銀白色流光。
而其他震坤兵以及城中各大家族的護衛組成的巡邏兵也都在如臨大敵般搜尋他殘餘以及支應資貨進出。
儘管鶴風城不會是敵人的目標,至少暫時不會,這裡沒什麼值得攻打的,戰爭最主要的目標永遠是人,是對手的軍隊,所謂勝利,就是大大的殺傷與驅逐敵軍武者,殺得越多,贏得也就算越徹底,至於城池、平民百姓什麼的,從來都唾手可得又無甚大用。
蝴蝶軍的出現,或者說流火蝶的出現,除了讓王見濤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兒的實實在在震驚了一把,還有點兒羨慕和忿忿不平——這一點相信所有的震坤兵都心有所念。
“我們也隸屬於蝴蝶軍,我們也得配備上……”他抬頭看著天空中遮天蔽日的蝴蝶軍,不滿地自語著發牢騷,“回頭必須向掌櫃討要!可不能偏心!”
本來他就挺不爽的,掌櫃的在給他和柳子爍的命令裡說得很清楚,留他二人在鶴風,暫時不得進入戰場,然而又把大部分震坤兵兄弟們調走了。
這事兒一看就虧啊,上不了戰場,殺不出軍功,拿什麼加官進爵?拿什麼換那大把的金魚兒?守城嗎?沒聽說過守個城也算功勞的!更重要的是,戰場可是砥礪武學求取更高境界的絕佳場所。
本以為剿殺城中之敵,不過是個開始,真正的酣暢淋漓還在後面,沒想到直接就戛然而止了。
在別人面前,他雖然臉上一點兒都看不出不高興來,可實際上心裡早就哇哇抗議了。
於是,當他看到天上的真正的蝴蝶軍,而自己甚至連個流火蝶的鱗粉兒都摸不到,一張黑臉頓時更黑了,一股不被重視的難受油然而生。
但他堅定不移地始終相信,掌櫃的不會忘記他的,也許是協調偌大的西豐府過於耗費心力,一時疏忽,才在如此璀璨重大的是個人物都要拼殺一把以求榮耀的戰爭中把他給安排了一個城防的閒差事。
但是,他不爽歸不爽,活兒卻一點兒都沒耽誤,反而更加慎重了。
這是一條不甚闊達的巷子,前面一隊震坤兵巡邏過來,魚鱗甲靴踏地錚錚作響,無論是在平常日子還是戰爭時期,這種沉重而渾厚的金聲都能起到震懾敵人提高士氣的作用。
那隊震坤兵打頭的是一個高瘦精悍的黃臉漢子,留著短鬚,眼神精亮,他叫做吳大賡,乃是鶴風鎮長吳宗明的堂弟。
除了一應下屬,吳大賡身邊還跟著一頭一人多高一丈有餘的威猛獅子,那獅子邁步落地無聲,讓人覺得它那龐大的身軀輕飄飄的,它不停地嗅來嗅去,為主人盡心竭力的捕捉著一切蛛絲馬跡。
近得前來,吳大賡停下,獅子也蹲坐在地上,還對著王見濤吐了吐舌頭,像只撒嬌的小貓咪似的。
吳大賡對著王見濤微微點頭,算作見禮,又拍了拍獅子的大腦袋,笑罵道:“就知道獻殷勤。”
王見濤只盯著他:“什麼時候了?有屁就放,別浪費時間。”
吳大賡眼神一亮,陪著笑,“王大人,流火蝶沒咱們兄弟的份兒也就算了,可讓咱們這樣的隊伍守城,是不是浪費戰鬥力了?就算抽出些一般府兵來,也能應付妥了啊!”
王見濤當下瞭然,手下弟兄們果然也覺得不平了,可再不平,也得老實待著,誰敢在這樣的真正的戰爭中給周掌櫃找事兒添麻煩,他王見濤頭一個不答應,至於發發牢騷,他還是非常理解的。
“大賡,你小子說話注意點兒!”王見濤斥責地說,語氣中卻帶著些微的無奈,像是認同,只是他黑黑的臉龐上沒有半點兒波動,平靜得莫名讓人想起沒有一絲風也沒有半片雲朵的天空。
吳大賡一甩頭,嘖嘖兩下,低聲道:“咱說的也是實話啊,王哥,你是不知道,那流火蝶在頭頂飛過的時候,我哈喇子都快下來了。”說著又瞟了瞟身邊端坐著都比人高的獅子,“比這貨不強多了麼!”
獅子通人性,立刻就不滿地發出兩聲雄渾的獅吼,震得小巷子亂顫。
吳大賡一巴掌拍在它悲傷,呵斥道:“還不樂意了?你這隻傻狗!”
獅子就趴下了,偏頭斜眼兒瞪視著他,頗像個生氣的小孩子。
吳大賡一攤手,“你就會這一套。”然後他就哈哈一笑,其實他完全沒有喜新厭舊,只是說說而已。
王見濤沒有在意眼前這一人一獅的戲耍,只是抬頭看著頭頂狹窄割裂的一線天空,深遠而溫潤,彷彿周掌櫃平日裡嘴角邊的一絲笑意,是如此親近又遙遠的感覺,他靜靜出了會兒神,又看向吳大賡,道:“掌櫃思量,不是我們能評說的,揣度也揣度不出什麼來,你就做好你的事吧!”
吳大賡神色一肅,“是!”旋即又狡黠地笑起來,“聽您話裡意思,您也覺得……”他沒有說完,只是笑著。
王見濤擺擺手,臉上露出不悅來,“趕緊滾!”
吳大賡跟自己這位上司的交情已經是很多年了,打從二十歲起就跟著王見濤了,那時候他只是個一境中上之資,而如今,他已經四十四歲了,修為也早已經在心澗了,王見濤一張黑冷黑冷的臉放在別人那兒,那就是威嚴氣勢,在他這兒,倒是親切得很,而王見濤也因與他多年的熟稔而不太在意他偶爾‘以下犯上’的玩笑話。
不過此時此刻的吳大賡心裡還是有點兒突突的,因為先前鶴風廣場上的王見濤,殺伐決斷,屬實冷得嚇人,渾然不似曾經模樣,只是習慣了,順嘴就說出了心裡話。
說起來,除了邊疆的小摩擦,名國真的是好久沒有什麼的戰事了,一百年了吧?他想,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參加戰爭呢,王大人也是第一次,怎麼他殺人下令的時候,那麼像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只能說,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差太多,有的人,天生就是有本事的,比如說王大人。
一時間心思電轉。
聽到這一聲粗俗的喝令,吳大賡沒有絲毫拘謹地笑著點頭,嘴上麻利地道了一聲“遵命!”,隨後就帶著身後那七八個震坤兵踏著金鐵森森之音遠去了。
王見濤復又踽踽獨行著穿梭在城中,然而還不到片刻,驚人變故驟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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