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得下猛藥
世上哪兒有真正的傻子?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以己度人,程度不同罷了。
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對世間萬物萬事的定義活著的,各自定義,千差萬別,相近便相聚相善,相遠便相背相惡。
——
梓桐山脈之間,有很多湖,如同一顆顆寶石眼睛,常常可以看到成群的白鶴於其間隨風飛舞,那是此地前朝鶴風國曾經存在過的證明,因為整座山脈景緻都非天然而成,而是其以舉國之力耗時百年為取悅皇后娘娘所建,而鶴風鎮所在,便是當年其國都所在。
如今的鶴風鎮,是在戰爭期間付之一炬的原鶴風國都的廢墟上重建的。
如今鶴風鎮最著名的古蹟,便是老劍樓了,幾乎與名國同壽。
說起老劍樓,便不得不說其主周氏。
周氏所掌,遠遠不止一座老劍樓。
當年周立功率領蝴蝶軍為名王南征北戰,戰功赫赫,開國之後,大受封賞。
錢,金乖鯉足足堆滿了六間大屋,土,鶴風鎮地界內的整個風過原都劃給了他,其中有民約三十萬戶。
代代相傳,雖人單,卻力不薄,留傳下來的蝴蝶軍,讓任何人,任何家族都不敢小看,是毫不遜色於正統軍的私軍最高水準,且周氏治民寬仁,也使得所轄民眾萬心歸附,一言既出,無有違者。
這般與周立功同受巨賞者,共有十一人。
隨著時間,其中九家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漸漸沒落,私軍權廢除,不復當初聲勢。
可週氏代代是豪傑,家學高明,教導有方,浪潮浮沉中,從未出過一個敗家子,便是最差,也能守業。
到周厚端這一代,周氏財富不僅沒有縮減不說,反而擴充套件了不少,一代代的努力下來,周氏已又收取了梓桐山脈其中最物產豐饒的十七座山,並鶴風鎮中最繁華的八條街,人脈更是遍佈整個西豐府。
要知道,有的東西,並不是錢能買的到的,尤其是土地,其手段,可見一斑。
唯一沒有流傳下來的,便是未能世襲的鶴風侯的爵位,但這個頭銜,從未被務實的周氏子孫在意過。
既是西豐府第一豪富,又是非皇氏宗親的名國第一豪富。
這便是名國無人不知的老劍周氏。
多少次樹大招風,都過去了。
如今,風又起了。
——
趙不雅心中已經有了大概計較。
父親的性命,應該是沒有危險的,只是這家業,尤其是蝴蝶軍,只怕要保不住了。
過去如果說為了國計民生,皇氏尚且可以保留最後一絲餘地,如今的國君卻是有了進取更大疆土的野心,蝴蝶軍的存在便絕對是首當其衝,是必須要被剷除或者收編的最大隱患。
開國時代的千難萬險,立國之後三百年間十幾次的抵禦外侮,都抵不過一個“私”字帶來的猜忌。
也是,劍在你的手中,哪怕你再忠心不二,君王也不能相信你永遠不會倒劍相向。
或放手,或毀滅。
十一個持劍者,已有九人放手亦或毀滅。
老劍周氏勢力大,蝴蝶軍三萬精悍,確實有一戰之力,但又焉能真的擋得住一國之力?無非是造就一場名國曆史上最大規模的內戰而已。
趙不雅突然想起那句流傳了三百年的祖訓。
“世間所食劍中求,不可不惕,不可不進。”雲往似乎看到了他的內心,悠悠然替他把這句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趙不雅的思緒就被雲往溫厚的聲音拉回了此時此刻。
“周氏已經前進太多了,後退一步,十步,百步,又如何?吃穿用度,早已足夠,不能太貪心嘛。”趙不雅說著自己的想法。
雲往搖了搖頭,道:“如果你父親也這樣想就好了,可你又有沒有想過,他現在的位置,恐怕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他走的太高了,你不覺得如今的周氏,儼然是一座國中之國了嗎?”
趙不雅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去。
雲往笑呵呵地摸了摸趙不雅的頭,道:“雖然可怕,卻並非絕對的死局,你父親的城府,照我看,深不可測。”
“是不是非要一戰?”趙不雅抬頭問道。
雲往還是笑得風輕雲淡,“你害怕了?”
趙不雅若有所思,喃喃低語,“也許吧……戰爭是殘酷的。”
“一切,都看你的本事和你的理解,沒有什麼道理是可以涵蓋一切情況的,這世上啊,沒人無罪,也沒人有罪,看你自己的選擇了,而如今局面,你不用過多擔憂,憂也無用,能盡多少力,便盡多少力,餘下的,就看你父親的了。”雲往說。
趙不雅努力放寬心。自己倒是無所謂的,父親卻無論如何也要活著。
關於此事,他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便轉移話題:“我那位明燁師姐……她怎麼了?”
雲往嘆息一聲,“入我門下的每個弟子,結業之後我便都不會再管,無論他們身在名國內外,也無論他們是行善還是作惡,但有一條,只要他們有難找上我且並沒有成為大惡之輩,我都會出谷,為其周全,卻也僅限一次,我不想太累,也不想沾染太多世事因果,老了嘛,而弟子,也不應該總是給我添麻煩,該有自己的擔當。以前我對你說過的,我只有徒弟,沒有徒孫,徒弟們的徒弟,都和我無關了,為的同樣是不想太麻煩。
你明師姐天資橫溢,是我所有弟子中最有悟性的,學習能力與開拓能力均是極強,就是你,都差著她一線,可她很傲,當年跟我學武的時候就傲,也確實屢次在我的教學中推陳出新,實在是罕見的天才,學成之後,她便更傲了,對我說她要一統綺瀾,出得此間以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如今再見,便只是那把我送她的傘了,也不知她埋骨何方——她應該是已經離世了吧,也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麼,總之,肯定跟她的性格脫不了關係。”
聽罷,趙不雅心有慼慼,暗歎道,幸虧自己並非是那樣的傲性子。
一味的驕傲,能壞事啊。
“好了,你領來那人看起來就傻傻的,你不會是想讓我收他吧?”
趙不雅回頭一看,果然看見陸成站在原地像棵梓桐山上的青松,還是背對著這裡。
“正是。”趙不雅道。
“還真是?”雲往覺得自己頭很大。
“嗯。”
趙不雅對著陸成呼了一聲,“可以過來了!”
陸成聞聲而來,轉身大步跑到了雲往跟前,二話不說,噗通就是一跪,砰砰砰地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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